这种紧张的局势一直持续到五月十二这一天,舒莫辞半夜被急促的马蹄声惊醒时,就知道太子走投无路下终于还是选择了和上辈子一模一样的路。
缨络也惊醒了,惊慌叫了声姑娘,舒莫辞沉声开口,“别慌,继续睡”。
舒莫辞早就吩咐过,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安生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缨络虽然害怕,却还是又乖乖躺了下去,外间碧纱橱里的青筠无声掠入内室,在舒莫辞床前的脚踏上盘膝坐下。
在一进歇息的温汤朝其他几个温府暗卫打了个手势,无声融入黑夜中。
喊杀声、马蹄声穿过重重高墙传入春晖阁中,春晖阁中却一片死寂,不知是谁哆嗦着燃着了灯,又很快熄灭,大约半个时辰后,皇城方向火光冲天而起,喊杀声、惨呼声、马蹄声震天响起,恍若近在耳边,舒莫辞紧紧握着曲少微送给她的匕首,上辈子太子兵败溃逃,许多散兵余勇闯入深宅之中,受其害的府邸很多,虽然温漱流近乎强硬的给她塞了好几个暗卫,她也不能掉以轻心。
时间好似无限度拉长,天边第一缕曙光亮起时,所有人心头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不管如何,天亮了,亮了就好——
随着朝阳升起,各种让人几欲发狂的声音渐渐消散,众府却还是死死关着府门,不敢出门查看,温汤带着满身的湿气落入洛川楼中,“姑娘,外面危险已除,请姑娘安睡”。
舒莫辞长长吐了口气,想动动手。却发现握着匕首的手早已麻木,“知道了,辛苦你们了,你们也去歇着吧”。
第三天,盛帝对于太子的处置下来了,废除太子之位,幽禁终身。曾经辉煌鼎盛的东宫和文安侯府几乎是一夕之间覆灭。京城各大势力重新洗牌,其中崛起势头最猛最快的当属护驾有功的御林军统领安宥,虽然盛帝的赏赐还没正式下发。京中却纷纷传言,年轻的安统领前途无量,不消几年就能与根深叶茂的游国公府相媲美。
太子逼宫事件余波还未过去,御前统领安宥于早朝时呈上奏折状告首辅温楮徇私枉法。在抚国公通敌卖国一案中,与威国公府合谋栽赃嫁祸。以谋权利!
薄薄的一纸奏折犹如一枚炸弹将本就混浊一团的京城再次炸了个底朝天,再一联想到安宥的姓氏——安,抚国公府余孤隐姓埋名潜伏三十余年报仇雪恨的各种版本不动声色在坊间流传开来。
盛帝很重视这件事情,当即下令大理寺卿着手审查当年的案件。同时下令驻守西南边疆的威国公率三子回京澄清,温首辅暂时卸任,以避嫌疑。
因为威国公还在路上。温府一下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温漱流刚听到消息时。压根就没放在心上,温府百年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更何况,他相信祖父的人品,绝不会以权谋私,更别提用一族人的覆灭来换取所谓的荣华富贵。
这货心比天高啊比海还辽阔,该干啥就干啥,见温老首辅闲居在家,时不时拎着棋盘去找自家祖父杀一盘,见自家祖父也是同样的意定神闲,于是心就更宽了,只偶尔苦恼一下这么闹起来,说不定会影响到他和舒莫辞的婚期,唔,不过以祖父的能力,应该能在舒妹妹除孝之前搞定吧?
与温漱流的淡定相反,舒莫辞虽然知道上辈子温府虽被迫收敛羽翼,却也算是顺风顺水的过了这一劫,她却总是心下难安,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让她隐隐觉得这件事绝不会善了,这辈子也不一定就和上辈子一模一样,可她却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她唯一知道前世的优势也因为太多的改变和不确定几同于无,那些争权夺利、朝堂纷争,她更是一无所知。
舒莫辞坐卧难宁,京城却出乎意料的平静,除了温老首辅卸职在府,几乎没有任何改变,所有的暗流汹涌都掩盖在平静的表面下,所有人都在等待威国公回京——
洛川楼中,琉璃灯中鸽蛋大的夜明珠亮白的光芒打在绣绷上刚绣了一半的观音大士绣像上,观音大士慈悲的脸折射出淡金色的慈和光芒,让舒莫辞不安的心慢慢沉淀下去,手下的动作越发利落。
“什么人?”
舒莫辞嘶了一声,指尖冒出的血珠迅速浸入观音大士手中的玉瓶中,舒莫辞大惊下根本顾不得回头,“快!水!”
缨络惊惧看了一眼面容沉静落于窗前的男子,咽了口口水,“姑娘,是,是游二爷!”
舒莫辞诧异回头,在看清游昀之时惊的手一抖,绣花针再次戳中指尖,游昀之皱眉,她就怕他怕成这样?
刺痛让舒莫辞迅速冷静下来,起身垂头福了福,“缨络,拿水来,小心些,别污了大士宝相”。
缨络应着去了,舒莫辞扫了一眼玉瓶上的污点,挥手让护在身前的青筠退下,“不知游二爷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游昀之默了默,开口,“我要见枕石,在洛川楼”。
游昀之的话没头没脑,近乎诡异,舒莫辞却瞬间懂了,心头猛地一跳,“温家——”
都已经到这种程度了?游昀之要见十三哥竟然要避人耳目避到她洛川楼来了?
“青筠,去和十三哥说游二爷来了,请他尽快过来”。
青筠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迅速跃出窗外,舒莫辞双手无意识绞起,“游二爷,发生什么事了?”
游昀之顿了顿,缓缓开口,“威国公于回京路中被匪盗所截,威国公身亡,长子重伤”。
舒莫辞倒没多惊讶,这件事上辈子也有,威国公一死,其余人自然成不了气候,有人会怀疑是安宥动的手,可更多的人则会怀疑温家杀人灭口,甚至是威国公自杀脱罪,毕竟驻守多年的老将、一国之公被杀,皇帝就算是为市恩,也不会再追究威国公府其他人的罪责。
上辈子程正则曾数次提起这件事,感叹曲少徵手段通天,虽然到最后都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威国公之死是曲少徵和安宥动的手,但程正则一口咬定绝对是他们,而事实也证明威国公一死,得利最多的就是曲少徵和安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