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天伦殿,舒莫辞和游昀之就被宫人领去了不同的地方,不一会就有小太监来传盛帝口谕,请舒莫辞前去见驾。
盛帝今天并未穿龙袍,只着了一件石青色宝相花刻丝锦袍,头发简单用一支竹节青玉簪束起,少了平日的龙威,颇有几分慈爱的感觉。
舒莫辞在轿子里睡了一脚,脸蛋上刚醒的红晕还未退下,瞧着气色极好,盛帝见了自然欣慰,细细问起了游昀之待她如何,游家众人待她如何。
舒莫辞只中规中矩的答着,语气恭敬又余亲热不足,盛帝有些烦躁,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同她亲近,就听一直没说话的连玉懒洋洋开口道,“含丹,听说安宥那小子去门口堵你了?”
舒莫辞迟疑点头,连玉笑了起来,“那小子如今也就你能让他吃吃瘪,含丹,听我的,偶尔也给他几分好颜色看看,这样那游二一辈子也不敢负你”。
舒莫辞皱眉,这样的话却是有些露骨了,连玉却似没觉察到舒莫辞的不悦,招手示意她到身边来,伸手似是想摸摸她的头发,却又转向了自己心口拿出一只红艳艳的荷包塞到她手中,“好孩子,这是压岁钱”。
舒莫辞一惊,就要推辞,连玉摆摆手,“收下罢,我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陪你父皇下盘棋,皇上可一直惦记着自己有个棋艺一绝的女儿”。
盛帝,“……”
太过分了,自己准备了压岁钱,竟然不提醒他,他只想起来准备珠宝首饰赏赐。怎么就没想到压岁钱这么拉近关系的招数?!
舒莫辞陪盛帝下了三盘棋,眼看快要用午膳了,才随着盛帝一起去了正殿,正殿中等候的众人见舒莫辞随着盛帝一起出来都是一惊,德妃更是意味深长的瞧了身边的女儿一眼,六公主咬牙低下头。
德妃叹气,盛帝能因为舒莫辞提了她为德妃。就证明在盛帝心中舒莫辞比她这个德妃重多了。她不知道这重多了的重量能不能重的过他一直喜爱的幼女,却不敢拿女儿的前途去赌,唯有警告约束女儿不与舒莫辞起冲突。
盛帝免了众人的礼。指着离自己最近的座位道,“含丹就坐这儿,陪父皇说说话”。
底下有人控制不住的发出抽气声,这个座位自从太子被废。皇后被幽禁后就一直空着,后宫中不知道多少人盯着这个位子。没想到盛帝竟张嘴就让舒莫辞往上坐。
舒莫辞自然知道这个位子该是谁坐的,退后几步行礼道,“父皇隆恩,只含丹不堪——”
盛帝打断她。“朕的女儿哪里不能坐,乖——”
盛帝说到最后一个字,语气中不自觉带上了自己也没发觉的宠溺慈和。舒莫辞却被他拖长的尾音激的浑身起鸡皮疙瘩,盛帝自认是她的亲生父亲。行事说话处处以一个补偿失散多年女儿的父亲自居,她却始终无法拿他当亲生父亲,更何况她与亲生父亲也不过那般。
连玉笑道,“郡主就体谅体谅皇上一片爱女之心罢?若郡主真嫌坐在这儿不舒服,不如老奴来伺候郡主?”
舒莫辞哪里敢让他伺候自己,忙道不敢坐了下去,连玉看了盛帝一眼,晃悠悠走到她身边跪坐下来,玉白的双手执起酒壶给舒莫辞满上酒,笑道,“这是今年新酿的寒梅酿,口味极佳,郡主不妨多喝几杯”。
时至今日,舒莫辞仍然不敢直视他过盛的容色,垂眸道了声谢,盛帝见连玉安抚妥了舒莫辞,便吩咐开席,舒莫辞随着众人给盛帝敬了酒,便专心吃东西。
连玉总是能第一时间察觉她想吃什么,再妥妥帖帖布到碗中,连酒的温度也控制的恰恰好,这自然要归功于他心思细腻察言观色,却也说明了他一路走来的种种不易,不说像温漱流这样被捧在手心长大的贵公子,就是她也做不到他这般。
“怎么?不舒服?”
舒莫辞看着他上下翻飞如同舞蹈的双手,摇头,想了想又道,“你剥的虾很好”。
连玉愣了愣,笑弯了点漆般的双眸,“郡主喜欢,老奴就多剥几只”。
舒莫辞点头,如果抚国公府没有出那样的祸事,该当是她给他剥虾,如今却是他给个她剥,人世沧桑变幻,谁又能说得准?
“郡主去游国公府习不习惯?”
舒莫辞迟疑了一会,却是不想和他说假话,坦然道,“多了一个人,别扭”。
连玉呵呵笑了起来,“郡主说的不错,猛然间多了一个人是很别扭,只再过一些日子,若是再少了这么一个人,郡主又会觉得别扭了”。
舒莫辞想说不会,却没有开口,连玉笑盈盈望着她秾丽宁静的面庞,与他记忆中的面容几乎一模一样,只记忆中那个美丽的少女却是没有这般冷静镇定的,她生了个好女儿。
“含丹,在游国公府住的习不习惯?”
舒莫辞动作优雅放下筷子,起身行礼,“国公府上下都很照顾含丹”。
盛帝貌似满意的笑了起来,话锋却是一转,“含丹住惯了绣楼,那般低矮的房屋能住的惯?”
“父皇说笑了,含丹不是那般娇弱的人,且游国公府的房屋也远远称不上低矮”。
盛帝叹道,“当初朕怕含丹住不惯京城的房屋,特意在含丹的郡主府修建了一栋绣楼,如今看来倒显得朕多事了”。
舒莫辞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只好就着他的话头道,“皇上一片慈爱之心,含丹终身铭记,又怎会是多事?”
盛帝皱眉,“含丹还是不肯叫朕一声父皇,莫非是嫌朕只肯给含丹一个郡主封号,而不是公主?”
舒莫辞忙跪了下去,“含丹不敢”。
盛帝不知道舒莫辞的打算,今天起这个话头,是不愿舒莫辞住在偌大的国公府,府中又多是她的长辈,虽有他在上头压着,但小处的委屈总是免不了的,女儿家心思又细腻,什么都喜欢闷在心里,他哪能知道?
倒不如搬回到郡主府,天大地大,她这个郡主最大,就是游昀之在郡主府中也得让她三分,大显王朝祖制,公主出嫁后须得住在公主府中,驸马可与公主同住,也可别居府邸,郡主却没有这样的规矩,特别是嫁入游国公府这样的大家士族,更没有独居一府的道理,他挑绣楼的刺就是想就着这个名头让舒莫辞名正言顺的搬回郡主府。
至于公主封号,他原本是准备等舒莫辞生孩子后再说,只他久居人上,念头既起了就不愿压制,笑道,“看来要换含丹一声真心实意的父皇,朕不得不下点血本了,连玉,回去记得吩咐礼部准备,择吉日将含丹的封号往上提一提,纳入我孟氏族谱,将小五小六的排行往后挪挪,”这样他的宝贝女儿正好光明正大的搬出去一人独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