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助你？”若娴端正了坐姿，指尖拨弄着寝衣上自然垂落的流苏：“我不过是王爷的侍妾，能助你什么？”
胤禵摇首道：“你不单是胤禛的侍妾格格，还是四王子的生母。有了这个孩子，你在王府的地位就算是保住了。你我里应外合，必能杀胤禛个措手不及。”
若娴鼻尖一嗤，道：“我为何要助你？胤禛是我的夫君，他得不了好，便是我得不了好。我不会傻到自己毁了自己和景儿的前程。”
“人得先有命，后才有前程。”胤禵道：“四哥知晓了你那狸猫换太子的行径，还能留你在王府里逍遥快活吗？即便你有弘景这个孩子，他也决计不会成为你的护身符。”
胤禵再三提及若娴身份一事，激得她彻底失了耐性。
她由着额发上抽出一根尖头削得削薄的银簪，回手一抵便杵在了胤禵喉头。
胤禵哪里会料到她能行此举，可他也不怕，梗着脖子露出凸出的喉结来相迎若娴的簪：“你耐不住了？”
胤禵唇角薄起的笑意映在若娴眸中，直叫她觉着厌恶。
她用力将银簪向胤禵的喉头刺了几分，银簪端直划破了胤禵脖颈的皮肤，有殷红血迹渗透而出。
胤禵这才知怕，身子一凛，瑟缩着向后移步。
若娴步步紧逼，眼中燃着不可遏的怒火瞪着他：“我今日得来的一切，步步走来多少艰辛只有我自己知道。要是有人敢毁了它，我豁出命去也要他陪着！”
说完这话，她持簪的手才缓缓垂落，冷哼一声道：“互惠互利的事，我只听见了你的好儿，我又能从中得到什么？”
胤禵粗喘了两声稳下气息，抬手一抹脖颈上的血渍。
好在银簪虽锋利，但伤口却不大。他看着若娴脸上浮出了森然的笑意，那是他从未在若娴脸上见到过的表情。
“我问你一句，你到底是真心爱慕胤禛，还是只求荣华富贵一生？”
“初见时的爱慕，早已被他这些年的冷落薄情消耗尽了。得了弘景后，为人母必要为自己的子嗣思量考虑。你想得皇位，如何与胤禛相争相斗都可以，我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可你得应我，若事败，你一己之身抗下所有；若事成，我与景儿，需得分得你这天下的一亩三分地。”
胤禵道：“我没看错你，你的野心，绝不止于雍亲王府里的侍妾格格。”
若娴将银簪上的血迹以白绢拂去，重新簪回发上，悠然道：“方才你说，你钦慕我？”
胤禵略一颔首，邪魅笑着：“是。”
“好。倘若太子当真落马，我愿助你一臂之力。左右我在这雍亲王府是没有出头之日了，你若有命称帝，可愿迎我为后？”若娴一步一步逼近胤禵，见他久不答话，迫问道：“景儿是胤禛我同胤禛所出，不会染指你的天下。可我受了这些年的屈辱，也想尝一尝，当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是一种什么滋味。”
胤禵顾左右而言他道：“其实昔日你初入王府，胤禛待你算是极好的，为何......”
“他那是待我好吗？”若娴苦笑摇头：“他那是待他心底里存着的那个人好。如今那人都在他身旁了，哪儿还有我容身之处呢？”
“林鱼儿？”胤禵思忖片刻，道：“她初入王府尚是婢子，你怎不了断了她永绝后患？”
“我不止一次要取她的命，只是她气运好，次次都能化险为夷。如今她扶摇直上，成了王府诸人的眼中钉，乌拉那拉氏和李氏盯着她的错处不放，年氏表面上与她祥和一片背地里安得什么心思谁又知道呢？我不出手，也有的是人收拾她。”
“所以，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胤禵追问。
“这些题外话无谓多说了。”若娴回身行至榻前落座，慵懒伸了一记懒腰道：“我待胤禛掏心掏肺，巴不能倾尽所有去讨好他。却不想痴情错付，为他耽误了一生。有时候回头看看，退一步便是万丈悬崖，摔下去定会粉身碎骨。如此，即便前路尽是荆棘，我赤着脚，也得一步一步行下去。”
“可若是被她母家察觉了她的真实身份，又当如何？”
“不可能。”若娴斩钉截铁道：“姨婆入府见林鱼儿第一面就认出了她，所以她喝下了那碗毒血燕，一命呜呼了。凌柱和正妻苏氏从来都知道这件事的因果，他们只当是自己的女儿不愿出嫁而逃离了钮祜禄府，这才寻我顶替了她的位子。如今即便与女儿相遇，他们敢认吗？王爷与钮祜禄府的婚事是万岁爷下的旨，偷天换日便是欺君，欺君之罪诛连九族，他们一家子都得死。”
胤禵截断了若娴的话，道：“我能认出林鱼儿是谁，胤禛亦可以。他与林鱼儿朝夕相处日日夜夜共枕而眠，怎会发现不了端倪？纵然他是个痴傻的，你便不怕有朝一日林鱼儿自己恢复了记忆吗？”
“林鱼儿的事儿你不必置喙，我自有法子，你如今需要做的，便是全了你的谋划，盼着太子落马，如何制衡八阿哥。”若娴铺开了被衾侧身平躺在榻上，冲胤禵淡声道：“我乏了，瞧着时辰也快到了王爷起身的时候了，你还在这儿赖着不走，是要候着王爷来演一出好戏吗？”
胤禵脖颈上的血暂且止住了，他荡然一笑，纵身跃至若娴榻前，俯身下去将面庞凑近她，彼此的鼻尖几乎都要抵在了一起去。
屋内光线晦暗，因距着近，依稀可看见若娴面上团起了一片红晕，便道：“来日是要做我皇后的人，怎害羞了？”
若娴柔指绕着胤禵的脖颈，欲拒还迎抓紧了他的鞭子，稍一用力向后一拽，胤禵便吃痛唤出了声。
“温柔乡向来都是英雄冢，你如今还算不上是英雄。”
她侧过身去，再不理会胤禵：“睡不得两个时辰便要去看顾弘景了，你自便。”
胤禵诡谲一笑，俯身替若娴掖好了被角，趁着夜深露重，以轻功越出高墙外，离了雍亲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