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氛围热火朝天。
吵来吵去，最终还是成了一个看家世的游戏。
长孙无忌对此很满意。
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正在自己的手下，缓缓向远处铺展开去。
有公车的事在前。
李道宗他们铺展开自己的生意，就显得有底气得多，大张旗鼓地去搞这些事，尤其是李道宗，手里的钱最多、不亚于公车，一口气就收了八个私窑。
他们想做什么，武珝门清。
再加上他们也藏不住什么事。
经过计算，这些行当的确是能赚到钱的，可…自家大郎之前吩咐过，不让自己去弄这些东西。
锅碗瓢盆、衣裳鞋袜，这些东西和公车又截然不同。
这几样东西是必需品，每个人的生活里都不可缺少的物件。
必需品的前途，光明无量。
可…
自家大郎是那个态度，是有什么自己没看清楚的点？
琢磨了小半天，武珝没琢磨明白，只是隐约觉得自己的这个计算模型可能有些问题，但哪里出了问题，她也没能琢磨出来。
她不是一个死脑筋的人，既然自己一时半会琢磨不明白，索性卷着纸笔、和自己预算出来的东西，去找了尹煊。
等着自己大郎做完饭。
武珝把自己的疑惑给提了出来。
“你这里算错了成本。”尹煊抬手，在武珝算出的模型上点了一下，“哪可能成本这么低的。”
武珝愣了一下。
尹煊拿起笔，画了条常数大于一的指数函数：“而且它们要卖出去的东西数量越多，成本只会越高。”
武珝咬着嘴唇，有些难以理解，在她的认知中，通常是数量越多、成本越小才是，橡胶厂、玩具工厂，这些都是已经证实过的例子。
尹煊抬手，拍了下她的小脑袋：“你呀，别把他们当成凤巢来看。”
“别说这个，就是凤巢来，现在做一条造碗的流水线，能不能做出来？”
武珝顿了一下，掐指一算，闷闷不乐地摇起了头。
流水线是什么概念，她自己心里有数，也清楚只要把不同步骤分开，不同职能交付不同人来做，这其实就已经是流水线了。
可…她也清楚，自家大郎说的流水行，并不是这种简单的、仅仅只能够提高一点点效率的原始流水线。
不说机械能够完全代替，起码也要和人工结合，就像橡胶厂那样。
但是不行。
凤巢的技术力还没有高到那种程度，也没有精准到那种程度。
大部分精力都用来研究火器、内燃机、石油化工品了，电机这种东西，在凤巢的研究计划表中，但…是在比较靠后一些的位置上。
武珝吐了口气，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疏忽的地方在哪了，凤巢都做不到的事，她却硬生生地强加在这群人的头上。
尹煊微微一笑，一点桌子：“所以说，他们现在造碗，也就是人工去做胚子，然后去烧。”
“这一年才能产出多少？”
“而且…品控也做不好。”
武珝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压低了声音：“所以…我让凤巢那边加快速度去研究机器，现在的话，让他们帮我们开拓市场？”
尹煊一笑，摸了摸武珝的脑袋：“还是按计划来，别为了他们放缓自己的脚步。”
“不过…也不能就这么让他们好下去。”
武珝歪脑袋看着尹煊。
尹煊轻声道：“碗筷、衣物的事，可以稍微做一下，不一定要自己亲手动手。”
“做一些投资，也是不错的事。”
武珝点头应了下来。
尹煊接下来又同武珝说了一些东西，比如该如何去烧这些民用的碗筷，又比如说一些衣饰的做法。
小半个时辰过去。
武珝才抱着自己错漏百出的算数结果回去，她准备把这张纸给裱起来，放在自己的桌案旁，每天都要看上几眼。
像这样的错误，可不能再犯了。
顺便还要做一下市场调研，看看能投资的人有哪些。
就在武珝琢磨着这些事的时候。
李道宗的窑厂，办得热火朝天，只是…他的思维方式有些问题，还停留在很古老、很贵族的烧制模式上。
一个人捏出胚子，然后再放到窑里去烧。
这就导致一个很巨大的问题——成本之高，远超出李道宗的想象，算上人力，烧一窑得要三四百文。
听起来不高，可一窑里最多也不过烧一百多件，成品率还不到一半，这么算下来，一只碗得卖七八文钱才能回本。
这么高的价钱，卖不出去啊。
李道宗多少是做过一些所谓的市场调研。
舍得买这种器皿的人，他们更宁愿多掏一些钱，去买一套瓷器，可舍不得掏这笔钱买这些器皿的，宁愿用木碗，也不会用这些东西。
长孙无忌认为是好事，他也认为是好事。
但…双喜临门的事，怎么就被自己办成这样了呢？
李道宗琢磨着该如何降低成本、甚至他都有考虑过要不要放弃这件事，但长孙无忌的那七百贯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半个月、几轮试验之下，李道宗依旧没能拿出一个满意的方案。
可就在这个时候。
一则消息，晴天霹雳一般，落到了他头上。
东市开了一家店，专门卖碗筷的，价格不是很高，寻常的碗、盘，都是一文钱一只，哪怕有些花纹、装饰的，也不过两文钱一只。
李道宗知道这个消息，瞪圆了眼，不敢相信。
自己琢磨了这么久，都没能把成本压到五文钱以下，这一个小小的店铺，竟然能有这个水准。
难道是凤巢的？
他差人去打听。
得到的结果，就让他心里更加难以安定下来。
不是凤巢的手笔，但…和凤巢也脱不开关系，是凤巢投资的一家窑厂，并且凤巢不止投了这一家，一共投资了六家。
这只是开业的第一家。
剩下五家，也都在筹备着开业。
李道宗脸色如乌云压城般的黑黢，他紧握着手，朝着手下的那群人大声嘶吼着：“快去查！”
“为什么他们的成本就能压到这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