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醒来,丫鬟小曲再三叫了叫裴若鸢,见她迟迟不醒便上前又询问一番。
“娘子怎么还不起来?我们得赶路,今儿就能见着家主和二郎。”
小曲开始焦急了起来。
裴若鸢缓缓睁开双目,小曲拉起裴若鸢的手喜极而泣,“娘子可算醒啦。”
她起身摸了摸头,一副虚弱的样子,面上滚烫的红。小曲慌了神,连忙试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忽地面色担忧起来,“呀,娘子,你发烧了?”
裴若鸢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小曲又说:“我去给娘子找医大夫去。”
小曲手脚麻利地出去了,她去了一会儿,便领回一个老头,浅白色的旧布袍子,手里头攥着一个破箱子,须发雪白,白发稀疏的在头顶窝了个凌乱的髻,上面插着一根藤簪子,举止间根本也看不出是个大夫。
“大夫。”裴若鸢在小曲的搀扶下起身迎接。
大夫抚了抚白胡子道:“阿郎坐一坐,待老夫给阿郎把把脉。”
大夫瞧了她两眼,见她是男子之装,却面色惨白发青,瘦弱的可怜。
裴若鸢往日一双水汪汪灵动的美眸也透着一股子死气沉沉。
大夫不禁皱眉摇头,伸指捏住她的手腕。
“大夫,怎么样啦?我家阿郎如何?”小曲焦急不堪。
大夫缓缓收了手,捋着胡须道:“阿郎脉象平稳,根本不像是生了病。”继而又颇疑惑地看着裴若鸢,不解道,“既然没有生病,可这面色也不该如此呀……面额更不该如此滚烫!”
小曲面色凝重起来,忐忑问道:“那大夫可知究竟是为何?”
大夫摇摇头,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老夫行医数十年载,不曾见过如此之怪,既然脉象一切正常,就不要多虑的好,且等老夫开个药方子先喝一喝,过段时间再观察不迟。”
裴若鸢目光无神,死气沉沉地道:“多谢大夫,小曲,你随大夫去抓药。”
言毕,小曲将大夫迎了出去。
唯有裴若鸢虚弱地坐在椅子上,抬看窗边隐约听着楼下街市里熙熙攘攘的声音。
她心中感叹,虽说身子骨自小弱了些,倒也学过武术,乃是河东文武双全的貌美娘子,小有名气,试问河东之地,哪个不知裴若鸢芳名。如今,她却似乎得了怪病,且叫人匪夷所思……
不过一会儿,小曲攥着一包包药回来,然后替裴若鸢倒了杯热茶,眉目愁然道:“娘子,不若我们再找找别的大夫,兴许方才的大夫医术不精呢。”
裴若鸢不禁摇头,“不用了,大夫适才说他行医数十年载,可见是个极有水平的大夫。”
小曲垂头丧气,裴若鸢转而安慰:“你就不要替我担心,大夫说了我的脉象平稳,那就没有什么大事。当下的,我先把药喝了,然后接着去找阿爹他们。”
提起河东刺史,裴若鸢的阿爹,小曲认真地道:“我打听过了,家主在娘子未来的夫君家。”
“你是说阿爹他们在右相杜府?”
“是的,离这儿不远,所以娘子一会儿喝了药,要开开心心地去。”
裴若鸢心里一喜,急问道:“我们所剩的银两还有多少?”
“这一路用的已经够多了,剩下的不多,只足矣撑个一日的客栈费。”
裴若鸢赶紧地伸手将那包袱里的簪子抓了出来,攥在小曲手里,细声说,“这只嵌了宝石的蝶花金簪可值不少的钱,卖了够我们住上二三个月了,你且先去给我买点像样的衣服首饰,我要扮回个女装见阿爹他们。”
小曲就着吩咐去了,裴若鸢起身来到窗前发呆。小的时候,她不过是身子骨弱,还不是孱弱之身,随着阿爹习武后,身子骨也硬朗些,很少生病。
方才大夫的诊断让她愁眉紧锁,心想着会不会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的怪病,若如此,裴氏家里头的夫人和裴芊芊岂不是得意?
说起裴芊芊,她近日神神秘秘。
时常早归晚出也不知去见谁,从不在家宅里歇息,下人们只仅仅是饭后闲聊,谁也不敢多问,毕竟是夫人的女儿,家主的嫡女,论身份尊序,谁也管不着。
从前的裴芊芊知家纪,虽然性子骄横跋扈,有时候张扬过分,但好歹是深闺里的大娘子,保守懂规矩。
可她之所以如此,也是经过夫人的特许。
裴芊芊每每回到裴家宅里就先去夫人房里,今日也毫不例外。
“如何了?”夫人问。
裴芊芊面露一丝丝得意,“阿娘放心好了,裴若鸢定会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呢。”
夫人皱紧眉头,面色掠过一丝惊慌,不安道:“这事靠谱吗?倘若被你阿爹发现,我们就可要被撵出家门了。”
裴芊芊急忙安稳夫人的情绪,安慰道:“哎呀阿娘真真多虑了,阿爹不会知此事,她们就算到了长安见着阿爹也会觉得是得了怪病,万万不会知其中的秘密。”
夫人松了一口气,再三嘱咐:“你能安排妥当就好,不可让你阿爹知晓就是,还有裴玄关,他可是聪明的很,又是家里头唯一成年的男儿,最好也让他得个不治之症,未来家主就还轮不到他。”
裴芊芊在夫人身后给她揉背捶肩,嘴里抛出甜甜的话,“阿娘放心,一切交由我安排。到时候他们兄妹二人可得下跪求我们,想想就觉得那个画面有多美。”
夫人笑了出来,似看心里面果真是想的很美。
京都长安街头。
裴若鸢与小曲二人终于赶路,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府邸便是右相的杜府,府邸外行走的人甚少,大门前一路敞亮干净,左右两边则是有着麒麟像守护,可显其身份尊贵。
凡人都喜欢如此讲究,亦是有着宽慰心里的作用,保护家宅时常都是麒麟,这也是麒麟一族能够盛起势力的缘故之一吧。
“谁人?”
大门守卫的几个侍卫拿出剑挡在他们的面前,将将小曲吓得一骇。
“河东裴氏裴若鸢求见杜相公,可否劳烦二位官爷通报?”
“相公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休要在此胡闹,快滚!”侍卫的态度恶劣,和那次在街头碰到马车的随从一样的嘴脸。
“谁人?在此嚷嚷干甚?”
忽然,一声傲慢的声音传来,好似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