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到城门口时排在队伍里等待出城,谢珏身穿女装,可那高挑的身材在人群中真是鹤立鸡群,极少见到这么高挑的女子,回头率百分百,大家都忍不住好奇地看着他,又因沉鱼落雁的脸庞而惊艳,生得这么好看,必然是女子啊。这样出色的样貌又压过了他的身高,旁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他的脸上。
不断有人窃窃私语,说谢珏生得好看,这样好看的容色就该进宫去选秀。
谢珏,“……”
他去选秀,谢珣也不该选他!
方楚宁倒是乐不可支,可他在努力地憋着笑,在人群中扮演着担心妻子的丈夫,愁容不展,官兵们检查到他们时都愣了愣,任由是谁乍一看谢珏的脸都会觉得惊艳,美人果然是有特权的,在前面检查时还很凶的官兵放轻了声音,问谢珏,“这位夫人出城做什么呀?”
谢珏梳的是妇人发髻,在北宁,未及笄的少女,与及笄后未成婚,与成婚后的女子发髻上都有明显的区分。旁人从发髻上也能判断女子尚未婚配。
方楚宁看那官兵一副温柔小意的模样,挤到谢珏身边,笑得谄媚,“官爷,我家娘子幼时得了一场风寒,自那以后就耳不能听,口不能言,近日心疾发作,时常不适,我带她看遍城中大夫,无一能治。听说柳州有几名圣手,擅长治疗心疾,我想带她去柳州寻医。”
检查的官兵看到方楚宁后面露鄙夷,生得这么粗糙,看起来也穷酸,竟有这么一位闭月羞花的娘子,怎么看都不对劲,原来是这位夫人口不能言,耳不能听,若是身体康健,这样的样貌定是有大前途的,怎么会沦落到嫁给农户。
方楚宁也从检查官兵的眼中深切地体会到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歧视,他是不在意这样的目光,那官兵嘟囔了句什么他没听清楚,拿着方楚宁与谢珏的画像在方楚宁面前对比,方楚宁乔装打扮过和画像着实不太像,官兵不耐烦地挥挥手,放他们出城。方楚宁笑吟吟地道谢,也没做多余的事,扶着谢珏往城门口走去。
两人顺着人流出城,已到城门口,方楚宁回头看到有许多衙役匆忙赶来城门,暗道不好,他拉着谢珏迅速往前插队,在衙役大喊着关城门,不准放人出城的声音中,他们在城门关闭的最后一刻挤出城门,平南县的城门也就此关闭,谢珏与方楚宁都松了一口气,出了城门倒是安全,没有被追兵围捕的危险,就算衙役们出城追捕,城外四通八达,他们能藏身之地太多,不像在城内那样举步维艰。
两人出城后要选一个容身之所,离平南县最近的就是石岭镇,他们可以回到石岭镇去。谢珏和方楚宁略一思忖,若衙役在城中找不到他们,定会去石岭镇,周县令那么快就找到他们,可能是找到了那群劫匪的下落,他们也就被供出来,去石岭镇也是自投罗网,宁州铁骑或许还要两日,或三日才能到平南县,他们也不能远离。
谢珏说,“去林家村吧。”
那是北蛮人的地盘,去那边也算是一个去处,派人留意平南县的情况就行,只要宁州铁骑来了,他们就可以回平南县,不费什么功夫。
方楚宁摇头,“高粱庄的人见过我们,若是途中被人看到了,我们行踪暴露,反而会给北蛮人带来麻烦,两日时间,我们就在野外露宿就过了,这几日月朗星疏,应该不会有雨,我们露宿野外如何?”
两人选了平南县外不远处的山上,站在山上也能遥望整个平南县,若是有宁州铁骑来了,他们在山上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谢珏与方楚宁徒步上山,这座山平日里也有人进山来打猎,大多是小猎物,没有大的猎物,整座山峰也不算高,这个季节山中浆果颇多,方楚宁看着有趣,一路上采摘许多野果放在兜里,既然带谢珏露宿野外,就断无可能让他饿着的道理。
谢珏实在受不了这身长裙,从行囊中拿了一套长袍换掉,发髻也解开,简单地束起,方楚宁陪着谢珏慢慢登山,平南县也有百姓会来登山,因此有一条小路到山顶,路并不难走。
方楚宁负手走在谢珏身后,忍不住问,“谢听风,我们一起爬过山吗?”
“为何有此一问?”
“我觉得这一幕很是熟悉,好像我们一起经常爬山。”
谢珏没有回头,这路是不难走,算是轻松的,谢珏淡淡说,“在宁州时若是无战事,我们经常会在山下赛马,再一起爬山。”
“经常去?”
“嗯,很频繁!”
登高游玩是他和方楚宁之间最喜欢的活动。
“前线军营离宁州城也不远,为什么不去城中喝酒?”方楚宁不解地问,他的性子应该更喜欢热闹,去城中喝酒才算是正常的吧。
谢珏说,“刚去宁州时,我们会去城中喝酒,你也会带我吃遍宁州的美食,日子久了,我们渐渐就不去了,更喜欢独处,远离人群。”
“为何?”
谢珏沉默良久,方楚宁也没有多言,等着他的答案。
“或许是……我们见惯了杀戮,从此以后就不喜欢热闹。”
那些热闹喧哗与战场上的血流成河,白骨成山有了鲜明对比,他们心中都不太好受,他们更喜欢远离人群和繁华,得到片刻的宁静。
方楚宁心里微微一动,虽没有一点记忆,却能明白谢珏心中所想,也能理解他所说的话。
山间小路旁开满鲜花,方楚宁采摘了一束,背在身后,风轻云淡,阳光明媚,方楚宁仰头沐浴着日光,试着去感受当年他与谢珏相伴的时光。
没有半分记忆,却又那样的熟悉与宁静。
“谢珏,回头!”
万籁寂静中,方楚宁的声音温和又郑重,谢珏转过身来看着他,“何事?”
方楚宁把那束早就采摘好的鲜花捧到他眼前,他的笑容如日光般灿烂,“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