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妤眼睛泛红,因为那段年少时那段凶险流浪的生活,她极其没有安全感,喜欢屯粮,喜欢金银珠宝。她像是最吝啬的商人,只想把自己的家里堆满金山银山。
谢珣早就看穿她的本质,她自私,情感匮乏又吝啬,她曾经怨过征战沙场的父母,连女儿都保护不了。
她的眼里只有自己。
如今,她看到除了自己外的人世间,曾经骂她自私的谢珣,却希望她仍是更爱自己,风水轮流转。
谢珣说,“林芝死了。”
他和她说起了战事,谢珣很少和她说局势,说战事,他给她所写的家书里全是日常趣事,分享他最开心的事情给她,不想把自己的苦难和艰辛带到她身边。可这一次,他却情不自禁,想要找一个人说一说心中苦闷。
“他出城时,面无血色,欲言又止,我就该知道有陷阱。可大军已兵临城下,就算我察觉到陷阱,我也没有办法逃离。他一言不合血溅三尺,我不断地想起鲜血从他咽喉飞溅出去的模样,我很难过,又很愤怒。”他的声音压抑又难过,“他是林家人,比两位舅舅长得更像母亲,眉眼几乎一模一样。他登门时,姨娘都说林芝很像母亲少年时。他回信时,我不曾有疑。他倒在血泊里,我又想起母亲和姨娘们,我真的……恨极了这一幕。”
凤妤握紧了他的手,放在掌心轻轻地拢着,“是,他该恨!”
“他的夫人怀胎七月,再过三月便要临盆,值得吗?”谢珣喃喃自语,“为了宇文皇室,抛妻弃子,真的值得吗?”
若他不带兵来胶州,林芝也不会家破人亡。
谢珣心中疼得难受!
“他不是为了宇文皇室。”凤妤说,“我们铁骑占据胶州后,中州失了时机,出兵视同开战,十二州并未宣布脱离燕阳,如今仍是燕阳管辖的州府,只有西洲和黄州,云州真正属于宁州。中州要进军名正言顺。朝廷不想和宁州铁骑划江而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十二州。他们也不敢出兵挑衅宁州铁骑,所以只能打舆论战。”
不是林芝,也会有别人!
谢珣和宁州铁骑总会被舆论抨击,在所难免。
“如果是你,怎么办?”谢珣问。
“这场舆论……说实话我们没有反击之力。我们没有能力把胶州真实的情况告诉所有人,也簿能撰写话本澄清,宁州就算发了澄清文书,你和铁骑要屠胶州的事已深入人心。”凤妤说,“只能交给时间慢慢淡化。”
这是谢珣最烦闷的事。
这一场舆论战,他只能生生受着,被天下万民辱骂成暴君。
“暴君又有何妨?”凤妤俏皮地笑说,“我喜欢暴君。”
谢珣失笑,十指禁锢着她细腻柔软的脖颈,作势要掐,“还喜欢吗?”
“喜欢啊!”凤妤侧头,蹭了蹭他的掌心,“再用力点。”
谢珣看着凤妤俏皮妩媚的眼眸,掌心如被火烫般,耳朵也红起来,凤妤这话太招人,谢珣口干舌燥又恼羞成怒地骂,“去哪儿学的话?”
“啊?”
月光下的少女容颜圣洁,神色懵懂,谢珣心中暗骂自己色欲熏心,竟因凤妤一句话想歪了。谢珣顶着她探究的目光,只能尴尬咳嗽,掩饰自己的心事。
“知许,你在想什么,耳朵好红。”
她心中好奇,伸手去摸他的耳朵,刚碰到他的耳朵就被谢珣握住手腕,粗哑着声音,“不准摸!”
“为什么?”凤妤脸颊也有点莫名的滚烫。
“……”谢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拦腰抱起凤妤,从屋檐跳下,“天色不早了,洗漱歇息。”
凤妤洗漱后,却一点都不累,或许是见到谢珣的缘故,精神很亢奋。可她知道谢珣连夜行军到胶州,又吃了败仗,回到通州,竟是精疲力尽,她也没去打扰他。她在暖榻上看那些流传到通州的话本子,有一本话本子最是夸张,详细描述谢珣带宁州铁骑怎么屠杀胶州无辜城民。
“真过分!”
文人酸儒一支笔,黑白颠倒,偏偏隔着千山万水,又很难澄清,他们真是占尽天时地利,这是有人在背后煽动的一场舆论,精准打击。
也难怪谢珣焦躁不甘。
暖榻边窗户大开,凉风徐徐,凤妤披着一件薄毯在看话本子,谢珣从窗户探进来,手肘撑在边缘,“还没睡?”
“看话本子!”凤妤扬了扬话本子。
“忘了问你。”谢珣有点不自在,“生辰礼,你喜欢吗?”
“喜欢!”凤妤兴奋地拉着他的手臂,“真是太精致了,你从哪儿寻到的,我从未见过如此精美的金枝玉叶。”
“你怎么知道是我寻的,不是我亲手打造的?”
“你又不懂首饰,这样的头饰燕阳也不流行,制作工艺繁琐,且女子不爱金蝉为饰。那片金叶的锻造打磨需三年以上,叶上的金蝉栩栩如生,怕也需要工匠几年功夫,短短数月你可做不到。”凤妤戏谑说,“这件首饰需要很精通金玉锻造的工匠师傅。”
“行家!”谢珣竖起拇指,“我也想亲手给你雕刻,可惜浪费几块玉石,被二哥训了,只好从库房里寻一件合心意的礼物给你。”
“库房怎么会有这么精美的首饰?”
“这就要说起二哥的高瞻远瞩,他前几年在卖家产时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把侯府的库房搬到宁州来。库房里有许多老物件,等没钱再考虑拿出去典当。”毕竟是五代积累,财富很是可观,可惜当时没有把库房全搬到宁州。
“这像是桑南的东西。”金枝玉叶就在她的首饰盒里,在燕阳很少见,西洲一名金玉工匠说像是桑南的东西,“等你生辰时,我戴给你看。”
谢珣目光一黯,怕凤妤看出什么,他笑了笑,“好啊!”
生辰啊!
他生辰时,怕是不在通州,凤妤专程过来陪他过生辰,怕是要失望了,他在胶州城门前已下了战帖,十日后要出兵胶州,他决不食言,后日他就要启程去胶州。
他深深地看着凤妤,灯下看美人月下看花,别有一番风情,他不想欺骗她,“阿妤,我要只身进胶州,怕是不能陪你过生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