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芩抱着孩子跑不快,被陆惟追着揍,哭爹喊娘的声音飘荡在空旷的草地上空。
章毓卿爬进了马车里,放下车帘,缩进角落,捂住了脸,这才发现自己脸颊热辣辣的,她回想起刚才陆惟那副期待满满,被打断好事后暴怒的样子,忍不住弯起了唇角。
进到宝川城,陆惟立刻去了军营,都来不及回家。
陆惟挺歉意没有送章毓卿回家,但章毓卿心里反倒是松了口气,接下来借口忙生意上的事,早出晚归,和陆惟几乎没有见面说话的机会。
又过了几日,慈悲庵的一个小厮到了宝川,带来了郡主的口信,说京城传来了消息,胡人使节在觐见时大骂皇帝不仁不义,竟然害死了兄弟国的太子殿下,可是想让他们再打一次。
先前宝川守卫战的时候,胡人只是试探性进攻,并没有把全部主力压上,若不是胡人太子被陆惟斩杀,军心涣散,折了锐气,绝不可能这么快就退兵。要是真的全面开战,就绝不是宝川守卫战的级别了。
皇帝当然不敢打,安抚了胡人使节,说胡人太子的死是意外云云。而朝中一些主和派的大臣们也纷纷上书弹劾陆惟,说胡人世代居住在草原,根本不会来占领大夏领土,他们最多就是来大夏抢点粮食和女人,是陆惟杀了他们太子,给两国关系带来了巨大的危机。
胡人使节便借机说要增加朝贡,弥补他们的损失。
而皇帝答应了。
“荒唐!”陆惟大怒,一掌拍碎了案几。
从未听说过战败国向战胜国讨要赔偿损失的,而战胜国居然还答应了,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小厮脸色也十分难看,“郡主一听到消息,立刻命我秘密来禀告大人。”
“皇上他把战死的将士置于何地!”陆惟咬牙切齿的说道。
他们在战场上拼命是为了什么!抱着必死的信念打赢了战争,却要遭受更多的欺压和榨取,牺牲的将士死不瞑目,活的将士又该如何面对未来?
小厮说道:“郡主的意思是让大人做好准备,以备未来之变。”
皇帝既然在胡人面前认怂了,那极有可能处置杀死胡人太子的罪魁祸首陆惟。只是陆惟是大夏人人心中的英雄,皇帝可能现在不方便找借口动手,但未必未来不会。
在场的人都清楚,寒意涌上了各自的心头,但更多的是兴奋到了极致的跃跃欲试,每个人眼中都闪着光。
孟择良先站起来,抱拳大声说道:“大人,咱们有骑兵两万,步兵三万,谁敢动咱们大人,咱们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军帐中的其他军官都站了起来,齐声大喝道:“谁敢动咱们大人,咱们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陆惟面沉如水,气势威严,举手示意众人静下来。
如今宝川的军官都是他的人,绝大部分都是他提拔上来的,邹宾那些不和他一心的要么死,要么滚了。
而从去年开始,他们就开始了积极的招募新兵,鼓励外地民众入宝川。
“还不到翻脸的时候。”陆惟说道。
相比起整个大夏,他们还是太弱了,光近处的凉州统制沈寿山的势力就号称二十万士兵,更别提京城百万装备精良的禁卫军了,还有各路拥兵自重的诸侯们。
也许他们可以跟沈寿山掰掰手腕,但想以宝川之力和大夏王朝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军官们更加激动了,“还不到翻脸的时候”,意思是早晚会有翻脸的那一天,他们早看这腐朽肮脏的朝廷不顺眼了!
陆惟夫妇来之前,宝川是个什么样子,说是大夏疆土,和吃人的魔窟有什么分别!倘若陆惟这样的好官都要被朝廷所害,他们又要回到从前那样暗无天日,朝不保夕的生活,还不人就此反了!
尝过了天堂的滋味,谁还愿意回到地狱?
陆惟心中压着事,今日便提前回了府,想跟章毓卿说说话。
自从他跟章毓卿表白过心迹后,两人好像再没有坐下来好好聊聊了。
陆惟进屋的时候,天色尚明,章毓卿站在窗前的书桌前挥毫,旁边已经放了几张写了字的纸。
院子里的桃树伸出了几丛枝丫到窗前,枝头桃花盛开着,几只鸟叽叽喳喳的跳来跳去,站在枝头梳理羽毛,又嗖的都飞走了。
夕阳的暖光勾勒出了她窈窕的身姿,腰细的堪堪一握。
陆惟走过去,问道:“在写什么?”
章毓卿表情略有些苦恼,手握着笔,迟迟未落下,“想给那孩子取个名字。”
陆惟伸手拿过那一沓纸,纸上写着各种名字,章兰海,章兰鸿,章兰昭……
陆惟皱眉,“你想收养那孩子?”
章毓卿点头,“他无父无母,被我碰到,算是缘分。”
她想护住这个孩子,让他平安长大,遂顺安康。
不要让她身上的悲苦在另外一个人身上重演。
“那为何姓章?”陆惟眼神锐利的看着章毓卿,“你我的孩子,不该姓陆吗?”
章毓卿眨眨眼,她收养的孩子,跟陆惟有什么关系,这人怎么这么爱凑热闹?
陆惟盯着她,“我与你是夫妻,你收养的孩子,不叫我一声父亲?”
章毓卿顿时压力山大,她感觉她要敢说一声不是,陆惟就得扑过来让她好看。
“我瞧着你不太喜欢他的样子。”章毓卿委婉的说道。
陆惟哼了一声,“是不太喜欢。”
小婴孩养起来费劲麻烦,还尿过他一身!
“但你要收养,他就是我儿子,自然姓陆!”陆惟霸道的说道,他指着其中一张纸,“昭这个字好,就叫陆昭吧!”
章毓卿不喜欢这个名字,主要是不喜欢这个姓,一旦她收养的孩子姓了陆,就好像她跟陆惟有了夫妻共同财产,再也分割不清了似的。
“好啊,就叫他昭昭吧!”章毓卿笑道。
陆惟强调,“是陆昭。”
章毓卿收拾着桌子上的笔墨纸砚,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
陆惟看着她哼着小调,心情甚好的样子,忍不住弯起了唇角,说道:“章毓卿,你陪我下盘棋吧。”
前途险恶,吉凶未知,他心中纵然有大干一场的兴奋和踌躇满志,但更多的是不安彷徨。他的不安彷徨不能叫任何人看到,因为他是宝川的领头人。
然而他看到章毓卿,一颗心就安定了下来。有心爱的女人陪着,还有什么好不安彷徨的?
章毓卿还没来得及反对,陆惟就已经拿出了棋盘和棋子。
陆惟看章毓卿面露迟疑,温柔的问道:“你是不是没学过下棋?我来教你,很简单的。”
章毓卿自小在农户人家长大,能读会写已经是不容易了,怕是没有什么机会去学棋。
“其实我……”章毓卿正想着怎么拒绝陆惟,陆惟这边已经拉起了章毓卿的手,将一颗黑玉棋子放到了章毓卿的手指之间。
陆惟嘴上一本正经,完全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就像一个谆谆教诲的老师,“落子的时候要这样,两指夹着棋子,将棋子叩到棋盘上。”
然而他从背后环抱着章毓卿,一只手还极其不老实的覆到了章毓卿落子的手上,五指相扣在棋盘上。
“就是这么落子的,学会了吗?”陆惟在章毓卿耳边问道。
章毓卿耳朵脸颊又开始红了,转身推开了陆惟,“我们今天要不试一个新玩法,对弈二人各执黑白棋子,轮流落子,谁先在棋盘上五子连珠,谁便获胜。”
陆惟欣然同意,只要章毓卿愿意陪着他,玩什么都无所谓。
两人坐到了榻上,各自执棋。
还未落子时,陆惟看着章毓卿,“我让你二子。”
章毓卿脸上挂着笑,心中把陆惟骂了个狗血淋头。
五子棋还要让两个子?当她弱智呢!
“这倒不必了。”章毓卿眼珠子一转,“不如这样,我们设个彩头,赢了的人可以命令输的人做一件事。陆大人,你敢不敢赌?”
章毓卿手支着下巴,笑容中带着娇娇的挑衅,幽黑的眼瞳眼波流转,让他沉溺到无法自拔。
陆惟算是明白为何有烽火戏诸侯这样荒唐的昏君了,如果换做是他,只要能博章毓卿一笑,他也什么都愿意做。
“那你想清楚了,你若是输了,可得听我吩咐了。”陆惟盯着章毓卿,眼神火热,意有所指。
章毓卿微笑从容,“你先赢了再说吧!”
陆惟啪的在棋盘角落放下了一枚黑子。
章毓卿一看位置,就笑了,在天元正中心放下了一颗白子。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陆惟低头看看棋盘上五星连珠的白子,又茫然的抬头看了看章毓卿。
看似很简单的游戏,他第一盘居然轻而易举的就输了。
“再来!”陆惟被激起了好胜心。
他的棋艺虽然没有武艺那么出色,但也是名师教导过的,整个京城都能排的上号的,没道理一局都赢不了。
他要赢一盘,要求章毓卿不仅要跟他睡一间房,还要睡一张床!
陆惟在心中立下了宏伟的目标。
五盘之后,章毓卿打了个哈欠,摇头叹气,一副独孤求败的模样。
陆惟脑门冒汗,“再来!”
“不来了,我困了。”章毓卿狡黠的说道。
陆大人的学习能力还是很可怕的,再来一盘,她就要输了!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陆惟想让她干什么。
“可……”陆惟不甘心,他差一点点就赢了,他已经掌握了这个游戏的规则,也有信心下一局就赢了章毓卿。
章毓卿起身,打开了门,回头看着陆惟笑颜如花,“陆大人,现在是不是该愿赌服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