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毓谦震惊了,凭什么他去?金永康金贵,难道他就是根草了?谁还不是家里的娇宝蛋了?
“金大人,下官才疏学浅,哪能堪此大任?还是您去比较好!”章毓谦带着怒气顶撞道。
“你敢违抗我的命令?”金永康怒道。
杜景仪此时走到两人中间,挂着客气的微笑充当和事佬,“二位大人,听小人一句劝,山里有野兽出没,还有土匪横行,这个时候可不能起内讧啊!”
“哪是我非要起内讧!”章毓谦抱怨道,“扫把……毓卿姐姐都说了那家人肯定跟土匪有牵连,不可信,咱们悄没声息的从这里走了就是了,免得打草惊蛇,金大人倒好,偏要我往蛇窝里跳!”
杜景仪连声赞同,“是是是,情况紧急,谨慎为上策!”
章毓谦越想越气,“金大人是世子爷,是上等人,惯来不把我们这些人的命当回事的!”
金永康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你误会了!我也只是想早点带大家走出这大山!既然大家都觉得危险,那便不过去了问路了!”
他要是坚持问路,只能他自己去问了。
金永康没那个胆子。
“我早说过不安全,谁让你们两个不听?怪不得一个被庶弟干趴下,一个连秀才都考不上!”章毓卿叹气,“常言道,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啊!”
真是字字诛心,两个人的心口被刀子戳的血淋淋的。
金永康和章毓谦脸黑如铁,第一万零一次的在心里盘算到了京城该怎么收拾章毓卿。
“你们两个怎么不说话?觉得我说的不对?”章毓卿板起了脸。
“没有没有!陆夫人金口玉言,字字珠玑!”金永康艰难的扯出了个笑脸。
章毓卿满意的点头,“接下来也不知道还要在这山里转悠几天,咱们可要齐心协力,听我指挥,争取早日回到京城!”
“那是自然。”金永康和章毓谦心里恨的咬牙切齿,面上笑的一团和气。
入夜,众人露营的时候,杜景仪在章毓卿耳边问道:“您留着那两个蠢货,是没玩够吗?”
“不是。”章毓卿微笑说道。
杜景仪憋着笑,“那是为什么?”
深秋的山中,夜里特别的凉。
章毓卿看着缩着脖子,哆哆嗦嗦烤火的两个人,昔日的贵公子如今一个赛一个狼狈,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笑的黑泥满满,“那自然是因为我发现了更有趣的玩法啊!”
“那您好好玩,千万别提前把人玩死了,不然不尽兴。”杜景仪笑道。
一行人又在山里爬高爬低的走了三四天,终于渐渐的地形平坦了起来,有了成片的田地和房舍,虽然田地是荒芜的,房舍是破败的。
金永康和章毓谦几乎要哭出声来,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这些天,他们不仅要跟章毓卿的侍卫一起去捡树枝,采野果,取水,一不小心还要被章毓卿劈头盖脸骂一顿,敢顶嘴章毓卿就不给他们吃饭。
山路上都落满了二位贵公子的血泪!
章毓卿就是个魔鬼!
然而金永康和章毓谦没有高兴太久,他们拦了逃荒的路人打听,一个比一个眼睛瞪的大。
按原本的回京路线,他们应该从凉州出来后进入相对安定的司州,然后抵达京城,但他们刚出凉州就被土匪冲散,慌不择路逃进大山,一路迷路走到这里,竟然误打误撞穿过了益州,直接到达了荆州。
荆州是什么地方?
是朝廷军和江夏王叛军交战最激烈的地方。
那些拖家带口,抛下田地房屋不要的百姓在躲什么?
躲马上就要来临的大战。
金永康和章毓谦欲哭无泪,有种转身逃回大山的冲动。
“要我说,再回去也不安全。山里头那么多土匪强盗,咱们来的时候走运只碰上几波,再走一趟可就不一定了!”章毓卿说道。
金永康六神无主,“那你说怎么办?”
章毓卿指着前方说道:“离这里最近的城池是南阳,过了南阳再走两百里就是零陵,皇上御驾亲征之地,有朝廷大军驻守,再安全不过了,我们去投奔皇上,你们看怎么样?”
金永康眼神一亮,皇上带了二十万大军出征,再加上原本就与江夏王交战的四十万大军,只要他们到了皇上那里,那还不被军队保护的如铜墙铁壁一般!
他把章毓卿从凉州带到皇上跟前,也算是完成了皇上交代的任务。等朝廷军剿灭了江夏王,他们就可以跟着皇上回京,一路都能安安全全,舒舒坦坦的。
这波操作完美!
“就去零陵!”金永康一锤子定音,总算找回了天使团老大的几分底气。
章毓卿微笑看着他,幽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快的叫人抓不住的光。
然而一路上,逃难的百姓越来越多,沿途全是荒废的土地以及村子,几乎找不到冒炊烟的人家,十室九空。
金永康心里开始慌了。
他跟章毓谦因为谁去敲门问路一事翻了脸,也不去问章毓谦了,凑到章毓卿马车跟前,说道:“陆夫人,这不对啊!”
“有什么不对的?”章毓卿顺着金永康手指的方向看了看路上连绵不断逃难的百姓,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表情麻木困苦。
金永康说道:“皇上御驾亲征,驻扎零陵,南阳在零陵后方,有朝廷军挡着,这里应该十分稳妥才对,那老百姓怎么还拼了命一样往益州的方向逃?”
他心里有了十分不好的预感,又不敢直截了当说出来。
章毓卿不屑的朝他翻了个白眼,“一群刁民而已,腿长在他们身上,他们想往哪里跑就往哪里跑!你操心这个干什么?是你能管的了他们,还是我能管的了他们?”
金永康心里慌慌的,“可……”
“为今之计,是尽早到零陵,只要找到皇上,咱们就安全了!”章毓卿说道。
她盯着金永康,“你什么意思?该不会是盼着皇上打败仗吧?”
“当然不是!”金永康断然否认,朝京城的方向恭敬拱手,“皇上文韬武略,英雄盖世,他老人家一出马,定能所向披靡,将江夏逆贼连根拔除!”
章毓卿放下了车帘,懒洋洋的说道:“不是就好,这话留着见了皇上再说吧!皇上听了肯定高兴。”
金永康压下了心中的不安,前方战况如何,等他们到了南阳,跟当地官员联系上就知道了。
如果真的前线失利,到了南阳再想办法也来得及。
就像先前想的那样,皇上御驾亲征,有二十万军队打底,再败能败到哪里去?
众人在一堆逃难的百姓中逆流而上,往南阳城的方向进行。
到南阳城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路上伸手不见五指,还下起了秋雨,淅淅沥沥的。
城门处静悄悄的,大门紧闭,城楼上巡逻着不少士兵。
金永康跑到城门下大喊自己是郑国公世子,带着凉州统制陆惟的夫人来此。
章毓卿在马车中扶额,掀开帘子跟杜景仪吐槽道:“他不光蠢,话都不会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抛弃陆惟,跟他私奔了!我的天,我跟他出来一趟,名声都没了,真是亏大了!”
杜景仪叹气,“是您非得留着他的。”
早杀了不就完事了!
城楼上守卫的士兵去通禀长官了,金永康没想到自己堂堂皇亲国戚,想进城居然还要等,气的跳脚痛骂,被秋雨淋了老半天的他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终于一个身穿盔甲,身材高大的将士到了城墙上,眯着眼睛往下看了看。
金永康借着城楼上灯笼的光也看清楚了来人,立刻变了脸,“是你?!”随后破口大骂道:“还在那看什么看!快点开门放老子进城!”
城楼上的将士挥了挥手。
不多时,厚重的城门慢慢的打开了,章毓卿一行人走了进去,马蹄声和车轮声在青石板铺成的路上嗒嗒作响,湿哒哒的石板上反射着灯笼的微光。
“你怎么在这里?”金永康对城楼上下来的将军十分不客气,“按原来的安排,你不应该在武陵,直捣反贼老巢吗?”
章毓卿掀开车帘,悄悄打量了眼给他们开门的将军。
是个身量高大的年轻人,看起来还不到二十,长相跟金永康有几分相似,此时正面无表情的看着金永康在那里质问他。
章毓卿看到那人的模样,心里便知道了,此人定是深得圣心,坐火箭蹿升到二品总兵的大夏朝廷新贵金永修。
“武陵被反贼占了。”金永修沉着脸说道。
金永康愣住了,随后竭力掩住了自己要憋不住的笑容,跳脚大骂道:“你是干什么吃的?武陵都从叛军手里抢回来了,又让你丢了!金家的老脸要被你丢光了!不行就滚回家去,免得祖辈打下的基业都毁在你手里!”
“那你带兵把武陵抢回来啊!”金永修讥讽道。
金永康的骂声戛然而止,随后更愤怒了,“你什么意思?瞧不起我?”
金永修冷冷的说道:“江夏王那个戴着面具的前锋回来了,带了不少人马。为了保护皇上安危,朝廷大部分兵马都留在皇上这里,我们没有准备,被他杀了个措手不及,这才失了武陵。不过是一时失利,等整顿好兵马,我立刻就能带兵夺回武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