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毓舒万万没想到原来是这样,泪眼朦胧的说道:“我在心里自然是把毓卿姐姐当姐姐的,只是我身份低微,不敢乱说话……”
她只是章家的庶女,章家又做了那么多对不住章毓卿的事,她哪还敢厚脸皮的喊章毓卿姐姐?
章毓卿伸手暗中掐了把陆惟,对章毓舒和颜悦色的说道:“不要多想,陆大人只是喜欢认亲戚。”
“不不不,是我不对!”章毓舒弄清楚自己错在哪里后,立刻从善如流,“姐夫这是教我呢!”
陆惟点头,转而问道:“金永修于你,也算的上是一门上好的亲事了,你为何不愿意?”
金永修比章毓舒大个几岁,但也算是年龄相配,加上年纪轻轻就是二品总兵,可以说这是章毓舒打着灯笼都找不来的好亲事。
“我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庶女,也耳闻过他的事迹,他害死那么多人,我不想嫁给这样的人!”章毓舒颤抖着说道:“还有,他本是有夫人的,却莫名其妙的死了……”
金永修的夫人是他还未展露头角的时候娶的夫人,那时候金永修不过是金家庶子,郑国公夫人随便找了个小门小户的女人凑了姻缘。
在章夫人的安排下,金永修见过她一次,当时她吓了一跳,还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又过了几天,章夫人喜气洋洋的说金大人很满意她。
那时候章毓舒夜里偷偷流泪,以为章家要把她送给金永修做妾,延续她的亲生母亲的悲剧命运。
那次见面过后,没过多久,金永修的原配夫人就突发急病死了。
章毓舒在宴席上见过金永修的原配夫人,那女子虽不漂亮,但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弱柳扶风的人,怎么突发疾病就死了?
为何死了没两天,皇上就要赐婚她跟金永修?
章毓舒不敢想,越想越害怕,也不敢跟任何人说。
她已经不在乎到底是填房还是妾了,一想起那个满脸阴沉的总兵大人,章毓舒就浑身颤抖,如坠冰窟。
纵然她身份卑微,不敢奢求未来夫君是盖世的英雄君子,她也想找个品德尚佳,仁义慈善的良人共度余生。
为什么非要让她嫁给杀妻求荣,残害了那么多人的金永修?她真是听见这个名字就恶心!
哪天金永修要是瞄上了更能给他带来荣华富贵的女子,她是不是也要同金永修的原配一样,急病死了?
章毓卿叹了口气,金永修和安平帝这是打算握手言和,君臣冰释前嫌,没有什么比结成姻亲连襟更好的方法了。
所以金永修的原配夫人便成了挡路的绊脚石。
“真是毫无人性!”章毓卿喟然叹道。
金永修的原配夫人是他未发迹前娶的妻,陪他走过贫贱的岁月。都道糟糠之妻不下堂,他倒好,直接让糟糠之妻“病”死了。
摊上这样冷酷残暴,毫无人性的丈夫,那女子也是倒了血霉。
“我宁可死,也不想嫁给这样的魔鬼……”章毓舒喃喃道。
章毓卿安慰道:“我跟你姐夫确实缺人帮忙,尤其是缺识文认字的人。宝川新办了几所公学,教的都是小孩子,你若是愿意,就去公学当孩子们的启蒙夫子,如何?”
“我,我这样的也能当人家夫子?我只是略读了些书,比起人家真正的读书人差远了!”章毓舒不敢置信。
章毓卿点头,“当然能,只是你以后不能以真名示人了。”
陆惟现在还是安平帝的臣子,公然窝藏皇上指婚给二品总兵的媳妇,也太打脸了。
“好,好!”章毓舒激动的说道,她早就不想姓章了!“我以后就叫袁琴。”
她姨娘姓袁,生前最喜欢弹琴。章夫人不喜欢她弹琴,说她弹琴是为了狐媚章作贞,姨娘只敢在章夫人和章作贞都不在家的时候弹一下。
“小鹤儿!”章毓卿喊过侍立在外院的钟鹤,“带袁琴姑娘去公学吧。”
出了统制府,钟鹤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原来是你啊!”
章毓舒低头不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钟鹤问道。
章毓舒张嘴说道:“章……袁琴,我叫袁琴!我姓袁,单名一个琴字。”
钟鹤笑容舒展,手背在脑后,面朝袁琴,后退着走,问道:“那你会弹琴吗?”
“会一点……会啊!”袁琴换了一种说法,她都来了新的地方,有了新的名字,开始了新的生活,她想换一种活法。
不想再做那个处处卑微,时时小心翼翼的章毓舒了。
“哇,你可真厉害!”钟鹤羡慕的说道。
袁琴说道:“你要是愿意,我教你啊!”
“那礼尚往来,我教你射箭!”钟鹤嘿嘿笑道。他看过林先生焚香抚琴,又好听又雅致,心里痒痒也想学。
“好!”袁琴笑道。
两个少男少女并排走着远去了。
京城里丢失了一个贵女的消息并未传出来,毕竟是皇后娘娘家的事,传出去有伤皇后娘娘的颜面,皇上赐婚一事也搁置了下来。
然而一晃两个月过去,章家暗中找遍了各个路子,都找不到章毓舒,只能放弃,觉得章毓舒跟她那个早死的姨娘一样,也是无福之人,肯定是被拍花子趁乱带走了,就算回来也是残花败柳,还不如死在外面。
章家买了个薄皮棺材,装了一件章毓舒的衣服,随便找了个地方埋了,对外声称庶女得了急病走了。
皇上便在宗室女子中选了个郡主堂妹出来,下旨重新赐婚了金永修。
夏去秋来,章毓卿又被诊出了身孕,陆惟喜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握着章毓卿的手说这次无论如何都要陪着章毓卿和孩子,不能再跟章毓卿怀陆晓的时候一样了。
章毓卿怀陆晓的时候颠沛流离,吃了那么多苦,他绝不能再让章毓卿吃苦了。
凉州经过这些年夫妻两个的苦心经营,已经成了大夏境内最安定繁华的地方,每日出入来往凉州的外地人甚至胡人都不计其数,商业空前繁荣。
章毓卿操心了两三年的高产小麦的选育今年秋收的时候交出了满意的答卷,如果精心侍弄的好,一亩地足可以产四五百斤小麦。
在通常产量只有两三百斤的当下,这已经是惊人的成就了。
章毓卿肚子尚未显怀,每日照常去总裁办,开始了给各州府分发推广优质麦种的工作,陆惟尽量陪着她。
这日,章毓卿在总裁办的时候,刘全来报,说上次抓了一批可疑人士进大牢,这群人的同伴来了,就窝藏在宝川一处民宅中,竟然是想密谋策划劫出大牢里的同伙。
钟鹤笑的乐不可支,“那群人不是被夫人发配去种地挑粪了吗?他们去大牢里营救个鬼啊!”
“消息可靠吗?”何琦摩拳擦掌,这几日他闲的有点发慌。
刘全小声说道:“那边公子递来的消息。”
“都抓起来,一个不可放过。”章毓卿手中的笔顿了顿,说道。
然而一行人提着刀从总裁办出去时,正好碰上过来看望章毓卿的陆惟。
“是先前抓的那批红莲教教徒的同伙?审出什么结果来了吗?”陆惟问道。
刘全顶着陆惟犀利的眼神,不敢迟疑,说道:“正是,只是他们一口咬定来凉州只是想来传教,发展兄弟姐妹,我们这就去抓人!”
陆惟说道:“我随你们去。”
刘全跟何琦傻了眼,杜景仪给两人使了个眼色,立刻跟在了陆惟身后。
可疑之人落脚的宅子在一个狭长的巷子里。
陆惟兵分两路,他带了几个兵营的副官守在后门,何琦等人从正门强攻进去。
宅院前门被踹开后,院子里传来了暴喝声,惊惶的叫嚷声,奔逃声。
陆惟手握在腰间的刀柄上,眼神肃穆冷厉,身形不动如山。
然而就在这时,他突然抬头,四下看了一圈。多年来习武和战场上厮杀的得来的敏锐的直觉告诉他有人在看他。
果然在不远处一座宅子的房顶,一个高挑俊秀的男子背手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察觉到陆惟发现了他之后,那人非但没有走,反而朝陆惟露出了一个诡异挑衅的笑容。
陆惟眼神一缩,握刀的手紧了紧,这人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陆惟手下的副官顺着陆惟的视线也瞧见了那人,抽出腰间的刀说道:“大人,此人甚是可疑!”
正常百姓谁大咧咧的站在房顶上看官兵抓人?
还冲他们统制大人笑……
不是活的不耐烦了就是非奸即盗!
副官说道:“那人一直看这边,会不会是里面的人的同伙?”
“不像。”陆惟简短说道。
宅子里已经开始抓捕了,而那人一直背着手站着,一副袖手旁观的模样,不像是同伙,倒像是……乐见其成?
“卑职去会会他!”副官叫道,“先把他抓回来,是敌是友,一问便知!”
副官也是陆惟提拔上来的武艺高手,连着两年在凉州军营的武试大比中都是冠军,对自己身手相当自信,提气翻上房顶,举着刀几个纵跃朝那男子飞奔了过去。
那男子嘴角弯起一个邪气的笑,藏在背后的手拿到了身前,赫然握着一柄钢枪,雪亮的枪头在阳光下折射着耀眼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