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夫人使人打听了一下,特地等到章毓谦下场考完了,才带上礼物去了章家,说要见章老夫人。
刚一开始,罗夫人只说自己是安氏的表姊妹,章老夫人跟前的人传话说老夫人今日精神不大好,让罗夫人有事找章夫人说去。
罗夫人心里气了半死,暗道章家人如此慢待安氏的亲戚,可想而知毓卿在章家过的会是什么日子!
“你再去通禀,就说吴郡提举常平司罗士骏的夫人拜访!”罗夫人动了怒,撩开牛车的车帘,冷冷的说道。
老夫人身边的玉姑只得又去通禀了。
不多时,玉姑回来,恭敬的把罗夫人请进了府。
章老夫人请罗夫人坐了下来,笑着说人老了,精神不济,怠慢的地方还请包涵。
罗夫人是来求娶人家姑娘的,姿态自然放的极低,笑道:“老夫人耳聪目明,哪里老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之后,罗夫人说明了来意,“我表妹如雪留下的那个孩子,我上次在郑国公家的别院见到了,很是喜欢。”
章老夫人试探的问道:“那你是……”
“我是来给我那不成器的犬子来提亲的!”罗夫人直言,实在懒得跟章家人虚与委蛇,“您家若是看得上我儿子,我这就找媒人上门提亲!”
章老夫人惊的不敢置信,她原本以为罗夫人是给章毓卿说亲的,是看在章毓卿过世的母亲的面子上,给章毓卿说一门还算过得去的婚事,她万万没想到,罗夫人居然是给自己儿子提亲!
良久,老夫人才说道:“罗夫人,那姑娘无父无母,和我们关系也处的一般,你可想清楚了?”
罗夫人听的气不打一处来,咬牙说道:“我自然知道她孤苦可怜!娶媳妇嘛,看的是人品相貌,家世什么的都是次要的,您说是不是?”
章老夫人淡淡的说道:“你都不介意这些,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她能有你这样和善的婆母,也是老天给她的福分!她自小在外面长大,与我们不亲近,可有好的姻缘摆在她跟前,我这个做祖母的,断没有坏她好事的道理!”
罗夫人忍了几次,最终没忍住,说道:“老夫人,她流落在外,吃尽了苦头,你们这些做亲人的,不怜惜她罢了,怎么还能埋怨她与你们不亲近呢?”
章老夫人拉下了脸,不悦的说道:“罗夫人,这是我们家的事。”
罗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咽下了火气,笑道:“是我多嘴了,我们还是继续说亲事。”
“这孩子是个有主意的,先前就找我给她许诺过,倘若她能靠自己找到一门亲事,我绝不拦着!”章老夫人靠在榻上说道,“只要她愿意,你只管找媒人来下聘。”
罗夫人心里一块石头落地,笑逐颜开,说道:“有您这句话,我可就放心了!毓卿这孩子虽然可怜,但好在还有个疼她的祖母!”
章老夫人叹了口气,想起那张和儿子极像的漂亮容颜,心里又是一阵痛楚翻腾,摆手叹气,“我实在算不上疼她,只是……”
只是为了能给九泉之下的儿子一个交代罢了。
罗夫人说道:“当年我表妹如雪嫁到章家,我记得是陪嫁了不少东西的,除了几万两银子的金银珠宝,还有京郊的两个庄子。”
章老夫人陡然抬起眼睛看着罗夫人。
罗夫人微笑说道:“我家家底还算凑合,倒不是贪章家的钱。金银珠宝什么就算了,时隔多年,不好说都去哪里。但那两个庄子是不动产,就在那,本该就是毓卿的,您说是不是?”
“你家大人是扬州吴郡提举常平司,说你家家底还算凑合,未免太过自谦了!”章老夫人长叹一声。
谁不知道扬州富庶,而吴郡又是扬州最富庶的地方,罗士骏掌管着盐和税,罗家这是要争口气,而不是争钱财。
章家要是不答应,只怕传出去,别人都说他们吃绝户,要叫人笑死。
章毓谦要考科举,章毓莹今年要嫁人,章家万不能出什么名声有损的事。
“此事我会跟管家的夫人说的,让她尽快办妥当。”章老夫人说道。
罗夫人高兴的走了,临走前还去看了章毓卿。
待看到章毓卿住这么荒僻的院子,这么破旧的房子时,罗夫人在心里再一次把章家骂了狗血淋头。
看到罗夫人出现在章家,章毓卿心中立刻有了预感。
“姨母……”章毓卿行了个礼,“您怎么来了?”
罗夫人看章毓卿越看越喜欢,搂着她亲热的说道:“我的儿!你祖母答应了!等过两天,择个吉日,我就请媒人来提亲!”
章毓卿吃惊的看着罗夫人,一时间都忘了言语。
王春娘喜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章毓卿艰难的开口了。
罗夫人只当她是小女孩羞涩,搂着她笑道:“你放心,你娘的那两个庄子,我说了,章家老夫人也答应了!”
章毓卿眼睛一亮,“真的?”
“我还能骗你?”罗夫人笑道,“那本就是你母亲的东西,我们自然要拿回来!”
章夫人被章老夫人叫过去时,还纳闷什么事。
等听完章老夫人说有个扬州来的官员夫人想娶章毓卿做儿媳妇,章夫人惊的张大了嘴巴。
“是做正头娘子?不是纳小?”章夫人惊讶的问道。
章老夫人反问道:“你是觉得我孙女只配给老头子做妾?”
“那倒不是!您误会了!”章夫人假惺惺的笑道,“只是没想到她也能有如此造化!转运使这官不大,可谁不知道里头实惠啊!比穷翰林可强多了!”
她只是没想到,那小丫头平日里不吭声,谁知道竟然不声不响给自己找了个不错的婆家。
章老夫人不想跟她多说话,免得生气伤身,直接吩咐道:“京郊那两个庄子原本是你大嫂的陪嫁,你整理一下交给毓卿。”
章夫人正在心里骂章毓卿不检点,不知羞耻的时候,猛的听到这话,惊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什么?!”
章老夫人耐着性子把话重复了一遍,嘱咐道:“她要卖了也好,留在手里也罢,都随她。”
“你,你,你……”章夫人又急又气,“你为何要把庄子给她?!”
这话说的就相当不客气了。
老夫人皱眉,恼怒不已,暗道谁家儿媳妇敢这么冲婆母嗷嗷叫的。
“那是安氏的陪嫁。”老夫人说道。
章夫人一甩帕子,柳眉倒竖,“母亲,虽说那是安氏的陪嫁,可接进门的那个到底是不是大哥的亲闺女还说不准呢!万一不是呢?好好的东西怎么能便宜了外人?”
老夫人怒道:“即便不是,那也不是你的!”
章夫人拍着胸脯,气冲冲的说道:“那两个庄子这些年要不是我费心费力的操持着,早成荒地了!那两个庄子虽然不是我的,可该是章家的,该留给章家的儿子!”
“你简直不可理喻!只要毓莹嫁到郡主府,毓谦有了功名,章家就能东山再起,到时候多少个庄子要不来?你眼里只盯着这点蝇头小利!”章老夫人气的拍起了桌子,“章家已经走下坡路,日暮西山了,你想让别人说章家不但没钱没人,连脸都不要了去吃绝户?你就不怕坏了章家的名声,毁了子女的前程!”
章夫人看着老夫人那满是怒气的脸,怒从心起,一股邪火直冲脑门,只恨章家除了自己和儿女,其他没一个好东西,连个招呼也不打,转身怒气冲冲的走了。
回到自己屋里之后,章夫人忍不住摔了好几样东西,才稍稍压制住心中的怒火。
“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章夫人咬牙切齿的骂道,“上来就想往我身上咬块肉下来,门都没有!当年,当年就该……”
旁边的管事媳妇心惊胆战的问道:“夫人,怎么了?”
章夫人闭了嘴,让丫鬟过来收拾屋里的狼藉,将老夫人要她把京郊两个庄子给章毓卿做嫁妆的事说了。
“那两个庄子一年可不少产出呢!占家里进项好大一部分!”管事媳妇觑着章夫人的脸色,小声说道。
章夫人靠在椅子上,让丫鬟给她揉头捶背,火大不已的说道:“老婆子不管家,哪知道当家多难!靠老爷那点俸禄,一家人早就喝西北风去了!胡人打进来那年,家中的房子都被烧了,把家底掏空才新盖了大宅院!所幸还有那两个庄子,每年产出不少,这些年家里才算过的像个样子!她一张嘴就要把庄子给别人,她怎么说的出口!张嘴闭嘴名声,名声能当饭吃?”
“那什么罗家,定是看中了这两个庄子才要聘她做媳妇的!”给章夫人捶腿的丫鬟说道,“罗家肯定是南边的一个小官,上不得台面!她也知道京城里头没有人能看得上她,才去骗了南边的一个小官夫人!”
旁边倒茶的丫鬟跟着附和,“就是,谁不知道她天煞孤星,谁挨着她谁倒霉啊!平时不声不响的,心里憋着坏呢!咱们夫人对她还不够好啊?真是恩将仇报,白眼狼!”
“还不是咱们夫人太过良善了!哪料到这小丫头背过身就这么阴损呢!”管事媳妇摸准了章夫人的意思,愈发大胆起来,“夫人,您可不能让那个小丫头得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