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陆惟的笑声,章毓卿气的不行,扯着他的领子大声问道:“你知道今天谁来宝川了吗?”
陆惟毫不在意的说道:“管他谁来了!”
“林先生来了!”章毓卿叫道,眼看快到都司府了,“快放我下来!”
陆惟只得勒停了马,先下了马,又扶着章毓卿下来。
章毓卿被陆惟闹这一出吓的脸都白了,又被数九寒天的冷风吹的面无人色,气恼的瞪了陆惟一眼,径直走进了都司府,不搭理他。
陆惟没想到这一举动惹恼了章毓卿,心虚之下,低眉顺眼的跟个小媳妇似的跟在章毓卿后面。
两人迎面碰上了林先生。
“林先生!”陆惟连忙正色上前,拱手行了礼,“稀客稀客!”
两人把林先生迎到了会客的屋子。
会客的屋子也烧了炕,暖烘烘的。
章毓卿给林先生倒了杯热茶,“怎么这个天来宝川了?”
西北的冬天威力有多大呢?胡人连抢劫这种无本生意都不做了,只能缩在帐篷里猫冬,等冬天过去,温暖的春天到了,他们才会出来。
林先生披着大氅,捧着热茶杯,生无可恋的说道:“其实我听说陆大人打赢了多木易就想过来,但出发准备东西费了点功夫,又在路上走了两个月……”
“两个月?”章毓卿震惊了。
陆惟问道:“林先生此次来是想在宝川逛逛?”
林先生摇头,目光清亮澄明的看着陆惟和章毓卿,“我是来投奔二位的。”
陆惟和章毓卿大吃一惊,对视了一眼。
林先生是十分有名望的名士,当初在青州的时候就已经名满天下了,后来青州实在太乱了,他从青州避难到了京城,朝廷数次请他出仕,都被他婉拒了,说只想醉心学术,不想入朝为官。
但这样的名士放着繁华平安的京城不呆,跑到贫苦多灾的宝川投奔他们?
“二位在宝川做的事,我也有耳闻,心中十分钦佩。这满朝文武上行下效,只顾争权夺利,搜刮民脂民膏,没有一个像二位这般用心为民做实事。”林先生感叹道,“朝堂肮脏不堪,皇上太子荒淫无度。我曾觉得这个人间简直没救了,如同地狱一般。但二位的所作所为让我见识到了希望,就像暗无天日的地狱透进来了一束光。”
章毓卿连忙说道:“林先生,实在愧不敢当,我们只是……”
林先生摆摆手,“以前在京城,我就觉得陆夫人是个难得的奇女子,见解不同凡响,如今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如果你们不嫌弃我,就留我在宝川做点事吧!我已经到知天命的年纪了,再不干点事,等进棺材,就没这个机会咯!”
陆惟当然欢迎林先生。
热烈欢迎的那种欢迎。
他们现在正是用人之际,缺人缺的厉害。
林先生是天下名士,一呼百应,他都来宝川,那些还在观望状态的人能不来吗?
陆惟当即从椅子上起身,给林先生弯腰郑重行礼,“林先生肯来帮陆某做事,是陆某的荣幸,陆某理应扫榻相迎!”
章毓卿笑道:“我去吩咐灶房加菜,你陪林先生喝几杯。”
等章毓卿掀开厚重的门帘走了之后,林先生呵呵笑了起来,对陆惟感慨,“当初我也是没想到,你们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竟然成了夫妻!”
看起来琴瑟和谐,还过的挺好!
他一直以为罗家那小子要娶章毓卿。
陆惟不开心了,他跟章毓卿怎么会八竿子打不着,立刻跟林先生解释道:“她父母还在世时,她就与我定了娃娃亲。”
章毓卿本来就是他媳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明媒正娶,名正言顺,理所当然。
怎么会是八竿子打不着呢?
林先生看着一脸急色为自己争个名分的陆惟忍不住笑了。
年轻真好。
这俩人当初在他家里碰见,还装作不认识,合着忽悠他这个老头子呢!
章毓卿叫人上了热气腾腾的羊肉火锅,又开了一坛老酒。
酒过三巡,林先生话也多了起来,先说起天下的局势,南方红莲教和青州响马似乎有联手的意思,各地诸侯也趁机屯兵屯粮,蠢蠢欲动。
“皇上当年就是琅琊王,也是诸侯之一,他都能从怀帝手里夺过皇位,都是方氏子孙,别的诸侯为什么就不可以?皇上开了个坏头,礼教崩坏,诸侯们再无对皇权的敬畏。”林先生摇头叹气,“天下太平不了多久了!”
章毓卿问道:“南方红莲教和青州响马联手的消息可靠吗?您是怎么知道的?”
林先生笑道:“你莫担心,这个消息我只是根据几个迹象推断出来的,并没有确切的消息。”
章毓卿微笑点头。
“京城如何了?”陆惟问道,虽然有端淑郡主给他传递消息,但他还是想问问名士的看法。
林先生鼻孔里冷哼了一声,“歌舞升平,醉生梦死!皇帝荒淫无度,继任的太子也有样学样,听说日日都能从宫中抬出被太子凌虐致死的宫人尸体,简直如同恶魔!”
章毓卿下意识的看向了陆惟。
陆惟眉头紧皱,并不言语。
“那对父子大概以为娶了个高僧批命的凤命之女,就能高枕无忧,永世安享荣华,真是可笑至极!千万黔首的命运就掌握在这样的人手中!”林先生愤怒的将酒杯重重放在了桌子上。
章毓卿心道,既然泰昌帝父子这么迷信苦德大师的批命,想必再怎么荒淫无度,对凤命之女章毓莹还是不错的,陆惟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林先生切勿动怒,仔细伤身。”陆惟执壶倒酒。
章毓卿借口去灶房催菜的功夫,回了房间,悄悄写了一封信,让钟鹤骑马给何琦送了过去,让他找人送给盛归心。
她刚送走钟鹤回去,发现宴席已经散了。
林先生已经喝多了,被小厮搀扶着去了客房,倒头呼呼大睡。
火锅还在冒着腾腾的热气,杯盘狼藉中,陆惟坐在那里,往日冷静清明的眼神染上了几分迷离。
章毓卿以为他也喝多了,暗道这两个人的酒量真不怎么样,去水盆那里用热水拧了块帕子,递给了陆惟,让他擦擦脸。
陆惟不接帕子,就那么眼神迷离的看着章毓卿。
章毓卿没办法,嘟囔着真是受不了酒鬼了,粗鲁的拿帕子往陆惟脸上抹了抹。
陆惟冲她笑了起来。
“章毓卿……”陆惟喊了一声。
章毓卿没好气的问道:“干什么?”
“林先生夸你好呢!”陆惟喃喃说道,“我也觉得你很好。”
章毓卿的脸不由自主的发起热来,她把帕子往陆惟脸上一丢,将陆惟劈头盖脸的遮住了。
陆惟胡乱扯下脸上的帕子,“我夸你,你怎么还生气了?”
章毓卿暗道你这是夸我吗?我看你分明是借机耍流氓!
陆惟看着她笑,“章毓卿,我夸你好,你是不是害羞了?”
章毓卿嘴角弯了起来,“我本来就很好,用得着你夸?”
陆惟说道:“章毓卿,我好累,我骑马赶了好几天的路了。”
“你要不要去睡一觉?”章毓卿问道。
陆惟摇头,懒洋洋的说道:“我怀里有个机密的东西,你帮我拿出来。”
章毓卿看着他的胸膛,迟疑的说道:“这,这不太好吧?”
男女授受不亲。
陆惟有气无力的靠在椅子上,“我肩膀动不了,受伤了!”
“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严重不严重?”章毓卿立刻紧张的问道。
陆惟说道:“救杜景仪妹妹出来的时候不小心伤到了……不要紧,你帮我把密信拿出来。”
章毓卿只得把手伸进陆惟的衣襟,隔着一层布料在他健硕的胸膛外面摸了一圈,掌心下是硬邦邦的火热腱子肉,却没摸到任何东西。
“没有啊!”章毓卿疑惑的说道,“是不是你记错了?”
陆惟断然否认,“就在我怀里,你再往下摸摸。”
章毓卿狐疑的伸手进去,摸到了陆惟健硕的腹肌,忽然瞥见陆惟嘴角的笑意,她突然想起来陆惟这厮进城门的时候还单手把她抓起来拎到了马上,哪里像是肩膀受伤的样子!
“你发什么神经!”章毓卿大怒,羞恼不已,转身就要走。
陆惟叫住了她,从腰上扯下一个荷包,扔到了章毓卿怀里,笑道:“我真有东西要给你,这次不骗你了!”
章毓卿虎着脸扯开了荷包,里面露出一支金灿灿的桃花簪,花瓣用粉玉雕成,活灵活现,花蕊和其他部分都是金的,十分漂亮。
“我在凉州城给你买的。”陆惟说道。
章毓卿高傲的冷哼一声,拿着簪子转身走了,剩下陆惟对着晃动的门帘傻笑。
回到自己的屋里之后,章毓卿拍了拍涨红发热的脸颊,将手中的簪子放到了桌子上。
她又不是傻子,陆惟看她的眼神充满了侵略性,炽烈的挡都挡不住。
这不正常。
章毓卿独自静坐在房中,冷静下来后,打定了主意。
晚上吃饭的时候,章毓卿便提出她要搬去总裁办去住。
“林先生是贵宾,总不能让他跟前院那群侍卫们一起住。”章毓卿理由充分,“把我睡的这间房让出来给林先生住,不是更能体现我们的诚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