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县。袁绍大帐。
“阿爹,大事不妙!”
天刚蒙蒙亮,满心期冀的袁绍便从睡梦中醒来,正一边让家仆整理衣衫,一边思索歼灭陶应后的下一步动作,十八岁的大儿子袁谭急匆匆冲进大帐。
“显思,何事这般急躁?”
袁绍一愣,心中同时生起一股不祥。
“天色已亮,陶应营地至今寂静无声,不见人马走动,不闻马匹响鼻!”
袁谭强抑制心中的惊骇,将自己所观快速告诉袁绍。
“嗯?”
袁绍心脏犹如被重锤击中,身形猛晃一下,顾不得尚未整理好的衣衫,大步冲出营帐。
“高览可曾前往探查?”
强作冷静的袁绍,眺望陶应营地,心中暗暗生出一抹侥幸。
“孩儿来时,高将军已亲自前往陶应营地查探。”
袁谭昨夜随高览部驻扎在燕县城下,也是高览发现陶应营地的异常,才让袁谭先来给袁绍打预防针。
“昨夜可曾……”
“报……”
袁绍还要问袁谭,就见一名斥候急速朝袁绍大营奔来,袁绍眸子骤然一缩,瞬间住嘴。
“禀主公,合围圈外杀来陶应援兵,麹义将军已率中军前往迎战!”
斥候跪倒在袁绍跟前,大声通报。
“陶应援兵?”
袁绍与袁谭皆是一怔。
“本初,若包围圈外出现陶应援兵,说明陶应尚在包围圈内……”
“咯踏踏……”
闻讯赶来的许攸,猜测之语才说一半,就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
刚要舒口气的袁绍,循声望去,心脏不争气地再次猛一跳,脸色瞬间阴鸷。
“主公,陶应大营除了死尸,无一活人!”
高览望着袁绍,一脸的不可思议。
“本初,陶应定是昨夜借着收尸之机逃走的!”
后知后觉的许攸,眉头一挑,脸上露出一抹惊诧之色。
“虎入山林,龙游大海!”
袁绍大叫一声,身体向后仰去,一口鲜血溢出嘴角。
“麹义这头蠢猪,误我也……”
……
“杀……”
麹义防线外,怒火攻心的夏侯惇、曹洪正奋力格挡玄甲军激射而来的弩箭,就听到又一片喊杀声传来。
“来了援兵?”
二人抬头,就见形容狰狞、状如疯虎般的麹义挥舞着一只铁戟,杀气腾腾地朝前奔来。
在麹义身后,跟着乌泱泱一群人马,皆与阻路的玄甲军衣着一般无二,林立的猎猎旌旗也皆是一色的“袁”字旗和“麹”字旗。
“元让、子廉,速退!”
赶上来的曹操、鲍信,幽冷的眸子越过黄忠等骑兵,望向杀奔而来的麹义部人马,之前对黄忠等人身份的怀疑也瞬间消散。
“汉升,快朝麹义放箭!”
看到曹操喊退夏侯惇、曹洪两个急性子肌肉男,陶应急忙命黄忠对麹义下黑手。
“嘣!”
已领悟陶应挑拨之计的黄忠,毫不犹豫地躲在骑兵队列中,悄悄朝疾驰而来的麹义射出一箭。
“铛!”
“噗!”
策马奔行的麹义猛一挥手中的铁戟,磕飞黄忠冷箭的一瞬,又一支冷箭射入身旁一名亲信的胸膛。
“呃啊……”
麹义亲信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在战马上又奔行了数步,方掉滚落尘埃,一命呜呼。
“杀光他们……”
已被激怒的麹义,面色变得更加凶恶狰狞,连曹军奋力舞动的旌旗也不看一眼,反手拎着铁戟,狠命击打战马屁股,朝曹军杀来。
“让开大道,放麹义过去……”
“朝曹军不停放箭,莫让他们搭话……”
躲在骑兵阵列中的陶应,紧紧关注着麹义与曹操的动向,不时朝黄忠及不足二百人的骑兵发号施令。
“咻咻咻……”
“噗噗噗……”
已被曹操下令不得进攻的曹军,再次被玄甲军激射而来的箭雨覆盖。
一瞬间,哀嚎遍野,倒地一片。
好在玄甲军已不足二百人,一轮箭雨过后,也就一百来人中招。
“狗贼,欺人太甚……”
自己的退让,却没有换来对方停手,反而变本加厉,曹操的脸色瞬间阴冷。
“咻!”
愤怒的曹操,破防之语尚未落音,一支利箭直奔他面门。
“大哥小心!”
夏侯惇眼疾手快,一枪格飞暗箭。
“众将士听令,给我杀!”
“咯踏踏……”
忍无可忍的曹操刚下令还击,麹义已率先杀过玄甲军有意让开的通道,抡起大铁戟,径直朝身材魁梧的夏侯惇杀去。
“狗贼受死……”
“铛!”
在麹义与夏侯惇二人兵器接触的一瞬,曹军动了,随着麹义而来的袁军也动了。
转眼间,近千柄锋利的刀枪相互交织,狂乱、暴虐的杀机在天地之间激荡不休。
“汉升,带着我们的人悄悄脱离战圈,追赶典韦、郝帅!”
目的一达到,陶应毫不拖延地退出战圈。
“夏侯惇,让你骂老子!”
稍稍脱离战圈一点距离,留着隔夜仇的陶应,执弓搭箭,朝正与麹义厮杀的夏侯惇射去。
“嘣!”
一箭射出,陶应立即收弓转身,趁着晨曦悄悄朝典韦、郝帅转移的方向疾走。
至于这一箭能不能射中夏侯惇,或者“误伤”麹义,陶应一点都不在意。
“射不死你,吓个半死也好,权当收点利息!”
……
“噗!”
就在陶应转身逃跑的一瞬,疾驰而去的冷箭没入夏侯惇左眼。
“呃啊……”
陡然受创,疼得夏侯惇仰天发出一声凄厉惨嚎。
“噗!”
一道利刃入肉声过后,夏侯惇的惨嚎戛然而止,一颗带箭的头颅冲天而起,一汪血箭如喷泉般朝天激射,又如瓢泼大雨般从半空落下,覆盖之人,雨露均沾。
“元让……”
“三弟……”
从夏侯惇中箭到被麹义枭首,只是电光石火的一瞬,曹操、曹洪、曹纯、夏侯渊皆来不及反应。
“陶应?”
牙呲欲裂的曹操循着箭矢飞来的方向望去,就见一人骑马远离战圈,朝北疾驰而去。
“狗贼,拿命来……”
与心思缜密的曹操不同,已怒不可遏的曹洪、曹纯、夏侯渊扔下其它士卒将领,合力围杀麹义,一心给夏侯惇报仇。
“呜……呜……呜……”
————
兖州。东郡。博平。
“嘭!”
“唏律律……”
博平城外二十里驿站,伴随着一声重物坠地声,响起一阵马匹的嘶鸣声。
“什么情况?”
驿站驿丞听到响声,急忙跑出大门外查看。
“将军,将军……”
“快来人帮忙……”
……
“将军先喝口水……”
从昏迷中醒来,口唇干涩开裂的赵云朝四周围观的众人打量一圈,强挣扎着坐起,接过一碗温水大口喝了起来。
“将军脱水严重,慢点喝……”
驿丞又端来一碗米粥递给赵云,他看得出,赵云是因为连续赶路而脱水。
“将军这般疾行赶路,定是有不得已的要事,但也要按时休息吃饭,否则身体一垮,要事也会被耽搁!”
赵云大口喝掉米粥,驿丞又端来一碗,还多了两块面饼。
“多谢!”
赵云感激地望了一眼驿丞,又继续对付吃食。
“不用谢俺,要谢就谢主公!”
驿丞注视着大口嚼食的赵云,眸子里露出一抹回味与幸福的神情。
“俺之前随主公征战冀州,后来受伤,被安排到此地做了驿丞……”
“对了,将军从何处赶来,这是要到何处去?”
赵云吃下最后一块面饼,立即起身朝驿站门外走去。
“我从幽州来,要去燕县见主公!”
驿丞是昔日玄甲军袍泽,赵云也没有隐瞒他的行迹。
“嘶!”
“幽州至此愈五百里,将军想必是昼夜不歇而行吧?”
一脸震惊的驿丞跑到赵云前面,从马厩里牵出一匹战马,忙提醒赵云。
“此去燕县尚有四百里,过了乐成,东郡大河西诸县皆非我土,将军最好渡河过东岸,从仓亭南下离狐,再转去燕县。”
“虽然会绕些弯路,多走四五十里,但好在一路有驿站,无需担忧吃食与更换马匹……”
赵云从墙角拎起自己的钢枪,从驿丞手中接过马缰,转身就走。
“多谢老哥提醒,但云此行十万火急,一刻也不能耽搁!”
一出门,心急如焚的赵云立即翻身上马,认准路径,转身就走。
“将军等等!”
驿丞见赵云不打算过黄河南下,要穿越敌占区,眼神闪过一抹挣扎,转身又跑回驿站。
“将军,请骑这两匹战马吧!”
没多久,驿丞从里面重新牵出两匹通体上下一色雪白,没有半根杂色的战马,还有一个包袱,里面全是吃食。
赵云只瞄了一眼,就知道这两匹战马来历非凡。
马头至尾一丈二,蹄至背八尺多,大蹄腕细七寸,竹签耳朵刀螂脖,干棒骨,开前胸,就象欢龙一样。
“老哥的心意云收下了,待云回到幽州,定为老哥寻来两匹千里马以报今日恩义!”
赵云没有推辞,郑重向驿丞抱拳一揖,给出承诺。
“千里马还是留给为主公征战的袍泽吧!”
“若将军一定要谢俺一个老伤兵,此番见到主公,代俺向主公磕个头!”
驿丞说着,噗通一声跪在赵云身前,咚咚咚磕了三个头。
“告诉主公,俺今生虽不能再与主公征战,但来世还做主公的马前卒!”
赵云一怔,亦跪倒在地,对着驿丞回了三个头,再次郑重承诺。
“老哥放心,即便云身死,也一定要先完成老哥的嘱托!”
……
“唏律律……”
一离开驿站,赵云只轻轻一夹马腹,十分通灵的战马仰天长嘶一声,犹如龙吟,放开四蹄,挟着滚滚烟尘,疾如闪电,狂奔而去。
“这不是普通的千里马,而是龙驹!”
待战马跑起来,赵云立即发觉了它的不同。
所骑战马,左耳朵里边有一块象玉兰花一样的记,马肚子一边有四个旋。另一匹空置的战马,身上标记正好与所骑相反。
“听师父曾说:头上长角,肚下生鳞,那不是马,而是龙种。”
“莫非,这就是冥冥中天注定……”
————
荆州。鲁阳。
刘备、关羽、张飞、简雍用过早饭,匆匆离开客栈,朝袁术城内的临时办公地走去
“玄德,袁公路器量狭隘,手段拙劣,性情贪婪,寡谋无断,投这样的人,恐非良策!”
一路走,简雍一路劝。
“宪和多虑了!”
刘备神情淡然地瞥了一眼简雍,语气不温不火,不疾不徐。
“后将军出身四世三公,乃嫡子之身,身边谋士武将人才济济,若真如世人说的那么不堪,怎会有这么多人杰追随?”
袁术是什么人,刘备心知肚明。
“非治世之人也!”
但也唯有跟着这样的人混,刘备才有翻身的机会。
“若袁术狡诈如陶应,岂有我刘备一席之地!”
关羽、张飞不在乎刘备投谁,只祈祷不要让新主倒霉就是。
“希望袁术活得长久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