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号角声撕破长空,夜幕渐渐降临,守了一日的将士正是困顿之际,敌军又一次攻城的号角让人叫苦不堪。
大夏的士兵比西齐兵少了整整一半,西齐兵攻城乃是轮番上阵,能有足够的休息时间。而大夏的士兵却要应付西齐一波一波的猛烈攻击,根本就没有休息的时间,在这一点上大夏无疑是很吃亏的,人的体力就是有限的。
樊休已经接连两夜没合眼,一双眼眸里满是血丝,此时怔怔的看着远方整齐待发的西齐士兵,满脸凝重,那一张四四方方的国字脸上布满着浓浓的杀气。
熙羽跟在郦相的身边,小小年纪第一看到这样的场合,这浓密的夜色就像是一头野兽张开的大口,散着危险而又致命的气息。城下,秘密布布的火把照亮了半片天空,好似天上的星子璀璨耀眼。
“怕不怕,儿子。”郦相柔声问道,伸手拍拍熙羽的头,连着几日的守城,让这位年岁不小的丞相此时满布沧桑。一双眼睛望着远方盔甲鲜明的敌军,那锋锐的武器闪着凛冽夺命的气息。
“不怕。”郦熙羽头也不回的说道,小小的声音里满是坚定勇敢。
“虎父无犬子,小国舅好样的。”樊休大笑道,一双虎目扫过众人,大声说道:“小国舅年岁尚小,尚且勇猛如此,我等六尺大汉难道还不如一小儿?大家说是不是?”
而是顿足。“是。”众人齐声应道,豪气冲天,将满身的疲惫统统散去,再一次的打起精神抵御强敌。
熙羽笑着看着樊休说道:“樊大将军,昭媛娘娘让我问一句,此次守城有几分把握可能挡住敌军?”
郦相皱眉不语,一旁的司徒征也是一脸黯然,他们都已经能猜得到这次的结果。敌军此次参与攻城的兵士比前几次都要多,可见是要决战一举拿下。他们所剩的兵士已经不足四万,只能是抵挡一时算一时,能拖多久拖多久。
“敌军来势凶猛,末将自当会竭尽全力。”樊休只能这样回答,因为他自己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熙羽似乎明白了什么,看着樊休说道:“将军不用颓丧,昭媛娘娘说了天无绝人之路,一定会柳暗花明。”
樊休等诸人虽然知道夜晚颇有气魄胆量又大还不怕死,可是,这攻城之战可不是一个人就能改变结果的事情。一个人如何能跟千万大军相比肩?到底是深闺女子,纵然有些机智也只是小打小闹。
不过这些话樊休是不会说出来的,只是看着熙羽笑了笑:“小国舅还是先回柔福宫跟娘娘汇报一声,攻城战马上就要开始了,到时候末将可没有办法护的小国舅周全。”
樊休说的是实话,郦熙羽是郦家仅剩的一根独苗,自然是要格外的看重。
熙羽皱了皱眉头,马上就说道:“将军不用顾及我,我先回柔福宫一趟,很快的就回来跟将军一起御敌。家父这把年纪还披甲上阵,熙羽虽然年虽不大,可也不是缩头乌龟,会跟大家一起共守城池。”
熙羽小小的脸上,此时一双眸子格外的清明,眉眼之间的坚毅更是令人动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十岁的小娃娃会说出的话。
司徒征看着熙羽,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看着郦茂林说道:“镜儿在西齐下落不明,如今熙羽也要跟着咱们一起面对此等危机,当真是我世家的灭顶之灾么?”
代代传承才有希望,可是世家的下一辈的领军人司徒镜下落不明,熙羽此时又跟着他们身陷险境,若是这两人都没了性命,那世家以后当真是注定要没落下去了,难怪一向心高气傲的司徒征这个时候也唯有苦笑一声。
“宁可无后,也绝不苟且偷生。我世家的二郎们,也不是只能共富贵不能同患难的鼠辈。”郦茂林沉声说道,都言世家把持朝政,却是贪生怕死之辈,而今就要让他们看看,到底是不是这样。
“爹爹说的没错,熙羽绝对不是贪生怕死之人,誓与京都共存亡。昭媛娘娘一介女子都能举刀御敌,咱们可不能被女人比下去。”
“好大的口气,熙羽你是瞧不起我们小女子吗?”夜晚一踏上城墙,没想到就听到这句话,当真是哭笑不得。
“夜姐姐,你怎么来了?”熙羽惊呼一声,转头看去,就看到韩普林紧随其后一脸的无奈,云汐还有冷沁也是紧紧相跟。
夜晚一身白色广袖束腰长裙,头梳凌仙髻,耳垂明月珰,此时面带微笑,神态从容,当真是高贵迷人。只是除了夜晚之外,身后还跟着一群身穿甲衣的女子,众人不由得一愣,不晓得夜晚这是要做什么。
夜晚自然看得到众人的惊愕之情,本来是在柔福宫休息的,但是听到号角声再一次响起,她实在是坐不住,还不如到城墙上观战。更何况从这一声一声紧迫的号角声中,她已经知道西齐是要进行决战了,因为他们拖不起。多拖得一刻,慕元澈赶回来救援的可能性就越大,如果不能赶在慕元澈回援之前拿下京都,百里晟玄就要面对这腹背受敌的窘境,所以这一战便是两军决战的号角。
夜晚知道这件事情的紧迫性,当即便令陆溪风将她以前准备好的晚歌的轻甲拿出来让众人换上,这才浩浩荡荡上了城墙。
“娘娘,你带这么多女子前来却是为何?”司徒征颇为恼怒,这不是添乱吗?虽然自家女儿跟这个夜晚交好,可是两军交战岂是儿戏?
“司徒丞相不要着急,这些轻甲女卫并不是本宫准备的,而是皇上临走之前交给本宫的。”夜晚缓缓的说道,眼睛扫过众人呆愣的神情,知道这个时候也不能说太多,说多错多,只要让众人知道这是慕元澈的意思就好了。“本宫出身微寒,哪里懂得这样多,不过都是按照皇上临行前的托付行事而已。”
夜晚说完这一句,便转头看向樊休,“樊将军,请你点齐兵马出城迎战。”
“什么?”樊休一惊,忙说道:“娘娘,微臣并不怕死,只是如此出城迎战只怕是羊入虎口,再者说了微臣带军出城,这京都谁来守护?”
“是啊,昭媛娘娘你这是何意?樊将军出城迎战,城内无军可守,其实不是被敌人钻了空子?”司徒征气的胡子都要敲起来了,牝鸡司晨,实属可恶。
郦茂林没有出言反对,这几日下来他总觉得这位昭媛娘娘实在是有些让人摸不透,更重要的是他想起老妻的话,果然在这位昭媛娘娘的身上,看到了丝丝雪儿的影子,难怪儿子跟老妻都是念念不忘。
“将军我其实那种不分轻重之人,你还记得前些日子你说的绝杀阵吗?”夜晚不慌不忙的问道。
“当然记得。”樊休应道。
“记得就好,我听皇上说,这些年将军并不曾在训练兵士上懈怠过,那么将军可有把握带领兵士将这绝杀阵现于阵前?”
“并不是不能,而是没有旗兵指引将士该如何行动,便是末将也不敢夸大其口。”樊休道,他如何不知道绝杀阵的厉害,只是这阵又岂是随随便便能启动的,无人指挥便如同蛇无首。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便是这般意思,以为一个将领是这样容易的寻到的?
夜晚微微的侧身,将身后的晚歌显露出来,笑着说道:“这些就是将军想要的。”
樊休一愣,呆呆的看着眼前一群女子,虽然穿着轻甲,可是那脂粉气却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的。
“娘娘是在戏弄微臣吗?”樊休微怒。
“将军以前也是这般质疑先皇后的雪舞?”夜晚柔声问道,再一次感受到了郦香雪跟夜晚之间的差距,她们虽然灵魂是一个人,只是这副皮囊代表的是完全不同的实力。连带着夜晚不管做什么决定,都不会被人轻易的接受认同,还要饱受质疑跟责难。这就是世家的力量,这就是人们眼中地位所代表的一切。
樊休皱眉,“这些女子怎可与先皇后的雪舞相比?”
“那么本宫以自己的性命作为赌注,请求将军如何?如果晚歌有所失误,导致将军溃败,夜晚一力扛起所有的责任。”
“昭媛娘娘,如果真的战败,你以为你一句扛起所有责任,能挽回战败失去城池的责任吗?”司徒征怒道,简直就是儿戏。
夜晚心里真是有一种无力感,这就是活生生的现实,逼得你无路可退,如果她还是郦香雪哪里还需要面对众人的质疑。只是她再也不是郦香雪,她现在是夜晚,只是夜晚,一个卑微的不被世家,被大将看重并信任的小庶女。
他们担心的也不错,毕竟这是一场生死之战,微有差池,面对的将是失去城池的结果。他们不敢赌,是因为他们并不知道站在他们面前的是郦家曾经的贵女香雪。
夜晚没有时间再磨蹭了,敌军已开始击起进攻的打鼓。夜晚从袖笼中拿出那一块许久未曾见天日的兵符,往樊休跟前一晃,厉喝一声,“樊休听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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