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百里燕池如何说法,慕元澈始终没有同意,让百里燕池恨恨而去。
坐在出宫的马车上,百里燕池平静的容颜下此时不停的起伏着诡异的波动。一旁的侍女金秋有些不安的说道:“公主,直接回驿站吗?”
百里燕池刚要点头,却忽然又摇了摇头,沉吟良久才说道:“去司徒府。”
金秋对着车夫吩咐了一句,然后又看着百里燕池说道:“公主,为什么这个时候要去司徒府?”
百里燕池却没有回答,只是透过马车帘,看着外面白雪皑皑,嘴角的笑容越发的深邃起来。既然昭华夫人敬酒不吃,那么罚酒她也是要敬上一杯的,人人都道昭华夫人厉害,她倒是要看看,究竟厉害到什么地步。
司徒镜看着突然造访的百里燕池,白玉一般的容颜上带着丝丝阴霭,“公主大驾光临,不知道所谓何事?”
幕天席地的石亭中,司徒镜一袭白衣坐于其中,一头乌黑的长发用雕琢简单的发簪轻轻地挽起,然后直直的垂于肩上,好似上好的黑色绸缎。宽大的衣衫随意的散于地上,映着亭外的皑皑白雪,当真是有种此人只应天上有的感觉。
百里燕池收回惊艳的眸光,缓步走了过去,径直坐在司徒镜的对面,挥挥手让自己的人退下,这才开口说道:“本宫跟你做一个交易如何?”
“公主此言镜不敢当,我跟公主之间可没有交易可谈。”司徒镜直接拒绝,在西齐被关押的那些日子,他可是知道眼前这个女人的手段有多么的狠辣。
“怎么会没有呢?不如我们来谈谈夜宁这个人如何?”百里燕池轻笑一声,精致的五官随着这一声笑,就仿若春天的百花竞相盛开时的迷艳,委实有一种独特的芳华。
司徒镜一愣,一双好看的眉毛轻轻地聚拢,眸光微扬,凝视着百里燕池,努力压下心里的怒气,这才说道:“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夜侍卫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吗?如果是的话微臣会转告夜侍卫,让她以后见到公主一定恭敬一些就是。”
百里燕池轻轻的扬起了眉头,似乎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司徒镜,一时间竟是无法判定司徒镜是真的不知道夜宁还留在西齐,亦或者是假蒙骗自己呢?
当初大夏使团在上邦城被关押起来,百里燕池是见过他们这些人的,所以也知道其中的一人唤作夜宁的,是大夏皇帝的宠妃的哥哥。只是当时夜晚还是雪昭媛,并不是如今的昭华夫人。
夜宁并没有回大夏,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可是她百里燕池就是其中一个。原本就是想着握着这条筹码,也是能跟夜晚谈话的一个有利条件。但是今儿个夜晚交锋过后,她反而改变了主意。以夜晚的个性,说不定真的不会为了自己的哥哥出卖大夏的利益。可是如果对象转换成司徒镜,这个对夜晚一往情深的男子呢?
他是不愿意看着夜晚伤心难过的吧?
所以,夜宁这个诱饵对于司徒镜应该更有you惑力才是。
可是此时此刻听着司徒镜的话,百里燕池还真是有些意外,司徒镜似乎在告诉她,夜宁就在大夏京都,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百里燕池冷笑一声,眉峰高高扬起,看着司徒镜说道:“没想到堂堂的玉公子说起谎话来居然脸不红气不喘,真是令人惊讶、佩服。玉公子不要告诉本宫,夜宁现在就在大夏都城吧?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就请玉公子请来看一看如何?”
司徒镜神色不变,只是冷笑一声说道:“镜月公主不是我大夏臣民,自然不晓得夜侍卫昨日已经被皇上派出京都了。所以在下才会很好奇,夜侍卫是如何惊扰了公主的玉驾呢?”
“昨日派出京都?真的好巧啊。”百里燕池瞧着司徒镜打定主意不会承认夜宁还未回国,心里也有些气恼,司徒镜又狡猾,一句皇上给打发出京都,她就是想要见一见人也不可以了。
“俗话说得好,无巧不成书,公主你说是不是?”司徒镜浅浅一笑,那眉眼之间的风华,便是百里燕池瞧着都有些自愧不如。一个男人美到这种程度,什么女人有勇气嫁给他?
想到这里愤愤不已,司徒镜的难缠在上邦城早就领教过,但是这回没想到也被他油盐不进的性子给恼到了。不过百里燕池也不是好对付的,只见她缓缓的站起身来,居高临下俯视着司徒镜,一字一字的说道:“也许本宫跟玉公子说的人并不是一个人,本宫认识的夜宁可还在上邦城没有离开,既然玉公子并不认识这个人,本宫也就没有呆下去的意思。不过本宫的脾性玉公子是知道的,本宫不高兴的时候,是一定会有人倒霉的。虽然上邦城距离大夏京都千里之遥,但是飞鸽传书想来不是什么难事,玉公子你说是吗?”
司徒镜轻弹衣角,姿态优雅的站起身来,面容依旧柔和,“公主说的不错,镜认识的玉公子说不定真的跟公主认识的人并不一样呢。”
百里燕池咬咬牙,“是吗?如此本宫告辞了。本宫想许是玉公子并不在乎夜宁的性命,但是宫中的昭华夫人不晓得在不在乎呢?不如明日本宫去问一声好了,今个儿进宫还跟昭华夫人相谈甚欢,想来玉公子是不知道的吧。”
百里燕池面带冷笑,缓步而去。司徒镜凝眉看着她的背影,良久才道:“备车进宫。”
慕元澈听着百里燕池的话不由的冷笑一声,怒道:“她敢?她若敢动夜宁一根汗毛,朕便让她永生永世回不了西齐。”
慕元澈如此激烈的反应,着实有些出乎司徒镜的预料。他是想到按照慕元澈对夜晚的喜爱,应该不会不顾夜宁的生死,但是没想到会这般的在乎。心里轻叹一声,这样也好,由此可见皇上对阿晚是真的挺好不是吗?
“百里燕池刁蛮任性,行事又心狠手辣,臣在上邦曾亲眼所见她将一个侍女活活打死,只是因为那侍女不小心摔了一个茶盏而已。所以微臣想,还是要夜宁速速回国才好。百里燕池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提及这个话头,说不定她真的知道夜宁的藏身之地,如果是这样的话,夜宁的处境就太危险了。”司徒镜还是很担心的,万一夜宁要是出点事情,只怕夜晚真的会疯掉,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
慕元澈点点头,“朕早就想让他回来,只是夜宁也有些硬脾气,这回居然敢抗旨不遵。只怕传个消息过去,他依旧不会回来的,需得派个人过去才好。”
夜宁因为百里晟玄偷袭大夏京都,又将夜晚掳走的事情一直是怀恨在心,所以这回才决定留在上邦城打探消息。只是没有想到居然会被百里燕池偷偷地盯上,真是令人伤脑筋。
司徒镜微微犹豫一番,便说道:“微臣亲自走一趟就是。”
“不行。”慕元澈道,“年关下,世家事务繁多,若是这个时候你离开京都,难免会有人猜度朕要对世家不利,所以你是不能走的。”
司徒镜没想到慕元澈居然会这样的坦白,一时间还真有些不习惯,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皇权跟帝权之间的激烈冲突,在他们二人之间并不令人忧心一样。
“微臣这边请皇上放心,我自会他们讲清楚。微臣是怕派别人去夜宁未必就会肯回来,这样来回浪费时间,就怕百里燕池真的下了杀手,”
慕元澈摇摇头,司徒镜不能离境,春天将会面临一场大仗,世家那边还有很多事情都需要司徒镜帮着郦相在中间周旋。不过,司徒镜担忧的事情也不为过,来回踱步,思虑良久,才说道:“这样,让溯光亲自走一趟,这下你可放心了?”
“溯光大人?”司徒镜颇感意外,“溯大人是皇上身边得用的人,怎么好擅自离开?”
“还有王子墨在,既然你也觉得溯光不错,那就让溯光走一趟。”慕元澈缓缓的说道,“年下事多,世家之中幸亏有你替朕多多周旋,朕也并不是忘恩负义之辈,只要世家能安分守己,朕是绝对不会无事生非,所以朕希望玉公子能真真正正的出仕,为朝廷尽忠,为百姓谋福,当然世家也会因为你而不会过于的激进,如此一举三得玉公子还是好好的考虑下才是。”
司徒镜苦笑一声,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倒是觉得年轻的帝王不像是他父亲口中的那般,但是事情也并不是皇帝所说的那么简单。想了想便说道:“不是镜不肯为皇上尽忠,而是镜毕竟是出自世家门楣,有的时候做事并不似我想怎么样便能怎么样。就如同皇上拥有天下,可是也并不是随心所欲不是吗?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镜不在这个位置上,说不定反而更能起一个缓冲的作用。”
慕元澈闻言凝视着立于高台之下的司徒镜,幽幽叹息一声,“你我,皆身不由己。如此朕也不勉强,若是哪一ri你要站出来了,朕总会给你留个位置的。”
司徒镜挑挑眉,与慕元澈四目相对,忽而双方都是一笑。他们是君臣,又是敌人,但是存亡又是一体,当真是极其复杂的关系。而此时,这样复杂的关系下,忽然萌生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倒真是令人有些哭笑不得了。
“镜,先告退。”司徒镜行礼,声音一顿,犹豫一番还是说道:“听闻昭华夫人自从归来后身子一直不好,夜宁的事情,还请皇上不要告知于她才是。”
慕元澈原本带着笑意的眸子,渐渐地淡了下去,他可是知道夜晚对司徒镜可是很好的,心中颇感不是滋味,嘴上却道:“这个不劳玉公子担心,朕自有分寸。”
司徒镜心中微有惆怅,“是镜僭越了,冰清想要进宫探视昭华夫人,不知道皇上可否通融一下。家妹跟昭华夫人乃是闺中好友,自从昭华夫人回宫后,家妹就一直念念不忘,还请皇上宽宥。”
这个司徒镜……慕元澈心里翻翻白眼十分无奈,这是他自己不能出面,反而让他妹妹替他奔走了?
不过,阿晚见到司徒冰清一定会很高兴的吧?慕元澈犹豫一番,想起在攻城之战时,司徒冰清也是立了功的,便点点头说道:“也好,有人陪着阿晚说说话也是好的,明儿个昭她进宫就是了。”
“多谢皇上。”司徒镜这才松了口气,行李告退,走出大殿的门,不想迎头就碰上了王子墨。只见他行色匆匆从,面上带着焦虑之色,不由得迎上前去,“王大人。”
“原来是玉公子,好久不见,公子最近可好?”王子墨笑着问道,只是那笑容终究掩不住眼里的急色。
“镜一切都好,多谢大人挂念。”司徒镜缓缓一笑,“镜还有事,就不耽搁大人的时间了。”
“玉公子一路好走。”王子墨干笑道,挥手一别,径自进了大殿。
司徒镜的脚步缓缓放慢,还未走出十步之遥,就听到里面慕元澈大怒的声音传来,“此事可当真?”
“千真万确,西齐的使者刚刚离开南凉,南凉就开始集结兵马,想来已经是达成联盟……”
接下来的声音越来越听不清楚,司徒镜的面上覆上一层寒霜,如果西齐跟南凉结盟,这简直就是最大的噩耗。司徒镜顿时加快脚步,往宫外走去。
一路行至宫门前,远远地却看见宫门口围了很多的侍卫,瞧着那架势似乎是起了什么纷争。司徒镜皱着眉头,却还是快步走了过去,越靠近,便听到里面有一道十分尖锐的声音传了出来,“我要见玉公子,你们不通报也就算了,居然还打人,真当我们世家好欺负是不是?我告诉你们,我这里可是有边关急报,若是夜侍卫出了事,你们担得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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