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峋烂的夜色下,护城河边一座樊楼亭台之上,一名男人手持观远器,静静地欣赏运城河中的[美景]。
男人年约五旬,身型魁梧,束袖外的一双手背筋脉突显,可见其长年习武,是个练家子。
在他的脸上,从左眉骨叙下至右脸有条骇人的长刀疤,或许是因为高兴、难以抑制的兴奋,脸部表情似笑非笑地抽动间,那条刀疤像极了一条餍足的蜈蚣,好似随时从他脸上抖下来。
“哈哈哈~~~”
他的笑声如同这腊月中的寒风,让人闻声骨寒,笑得好不猖狂恣意。
其身旁站着个十七八的圆润公子哥,神色略显惊慌。
“你……,本公子说了,只要姓高那贱丫头的命,你怎可……”
男人透过观远器,清晰地瞧见河中那艘船舫被乱箭击射,听闻身旁人的质问,不禁嘴角嗤笑,语气中饶有意味。
“你可知,后边上船的都是什么人吗?你以为大爷我答应带你回到这福州城,就真的只为取一个丫头的命,呵。”
圆润公子错愕不已,“你……你这话什么意思,放肆,我……我可是主公的干儿子。”
男人放下观远器,扭头睨着他,眸色轻蔑,骇人地刀疤脸挂着嘲讽的笑意,不禁把身旁的小子吓得一激灵。
男人“怎么,你怕?哈哈哈~~~”
说着,手持观远器,轻描淡写地在他脖子上比划抹脖子,顿时又把人家孩子吓得大气不敢喘。
“呵,与你爹一样的废物。”
当男人放下手的那一刻,小子双腿再也坚持不住地瘫软倒地,无尽的恐惧如同这夜色般将其吞噬。
他甚至后悔,后悔回到福州城——。
守在岸边地随从们急得在寒冬里冒出了冷汗,奈何主子们乘坐的船舫已飘荡到了河中,他们几人即便平日里跟着主子练得一招半式,却也没那本事隔着河水跳上船舫的。
阿七这时道,“你们一个人回府禀报大人。”
阿七说完,与魏寒身边的阿不运起轻功,身手矫健快速踩踏河面水流,朝河流中的船舫而去。
几名随从反应最快的是书才,赶紧牵过主子停在一旁的马匹,翻身上马,急疾回李府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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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下!”
贺稹从束袖里落下一把短匕。
秋灵赶紧双手抱头蹲下身子,幼茵、思婳以及明昭在丫鬟的陪伴中也都蹲下了身子。
幼茵大惊“哪来的刺客,他们可知刺杀本郡主的后果。”
魏寒吐槽道,“诶,指不定就是冲郡主您来的。”
幼茵气极反驳“胡说,怎么可能。”
话音刚落,舱顶砰砰传来两声巨响,幼茵又不禁失声惊叫。
“少爷。”
怀溪闻声抬头,是阿七。
阿七与阿不快速地从舱顶翻落,进到舱内。
一根根破风而来的冷箭锋芒毕露,仓内的哥儿几个好险没能躲过。
阿七翻身踢掉穿破窗口,朝怀溪而来的一支箭矢,“少爷,十二几人已分头朝放箭暗处寻去。”
“好。”
两岸边上的行人都注意到河中骇人的一幕,一支支冷箭将河中的画舫当成了活耙子,惊得纷纷躲闪,深怕不知打哪射出来的冷箭伤及无辜。
一时间岸边两旁嘈杂一片,推搡声尖叫声很快招来了护城兵将,有眼尖的认出河流中受袭的画舫,不由得大惊失色,一面紧急清退两岸边的路人,一面安排人到王府与魏大人处报信。
“不好,那舫上还有李大人家的姑娘。”
“当真。”
“不止是李大人家的姑娘,还有李家的公子。”
“糟了,快,到李大人府上报信。”
“是。”
十二.十四……十九,七名暗卫已分别摸寻到了放出冷箭的暗处,皆从身后一刀封喉,可放出冷箭的暗处何其之多,不得不加紧了脚步追寻。
画舫里,蹲在桌底下的艺妓,突然,眼锋微凛站了起身,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闪着寒光的长剑,直往幼茵身后袭来。
怀溪反应迅速,躲闪穿透船舱冷箭的同时,双手撑着桌面,翻身一跃将其踹倒在地。
幼茵闻声回头,怒斥“你到底是何人?”
只见那名艺妓再次翻身而起,怀溪眼眸微敛,展开手中折扇从其脖颈划过,瞬间划出一小道血口,却只是皮外伤。
柏舟几人正要加入战局,竟发现画舫内的伙计纷纷从腰带中拔出缠腰的软剑,冲他们袭击而来。
刹时间,原本平稳的画舫在打斗中微微晃动。
魏寒出拳迅猛,很快制服其中一名伙计,夺过其中手的软剑,一抹脖子鲜血直流,回头瞅了眼幼茵。
“小爷我就说冲你来的,还不信。”
幼茵恍惚中回过神,好想打死魏寒。
艺妓身手不凡,贺稹眼见怀溪明显不是她的对手,快速解决掉眼前一名伙计,加入其中。
铭笙、铭意二人尽量护紧身后的几个姑娘,此时,铭笙手臂不经意被一支冷箭擦破,血从衣袖染红到了披风。
思婳大惊失色,“笙哥儿。”
铭笙咬牙“我没事,千万别起身。”
阿七注意到铭笙受伤,搏斗中慢慢靠近他的身旁,尽可能护住大公子。
柏舟一脚踹翻面前的椅子,从四分五裂的碎板中抄起两根最长的木棍,递了一根给铭笙。
明昭相较沉得住气,从披风里掏出藏着的小弩,装上短矢。
观察冷箭射出的方向,在身后兄长们的掩护下,悄悄将小弩架在窗架上,从侧面对准其中一个方位,扣下暗机射出短矢。
五虎哥与她说,这把弩别看小,箭矢可射出远程的距离,不管行不行总得试试。
对准那个方位,明昭连续射出三四支短矢。
艺妓在怀溪与贺稹的携手制衡下,连连被打倒在地,又一次次从地上翻身而起。
那些伙计手身亦是不俗,几番打斗下来,铭意几人都觉得吃力,不禁疑惑,都是哪来的杀手。
艺妓腹部再次受到贺稹的重挫,整个人重重地砸落到姑娘们的跟前,嘴角吐出一口血沫子。
眼见艺妓再次握紧手中剑柄,然而,未待其翻身,一根尖锐的簪子刺破了艺妓的喉咙,喉间鲜水直溅。
喷溅出的鲜血溅上幼茵白净的小脸上,艺妓瞪着眼,重重地咳呛出一大口的浓血,便了无声息。
幼茵渐渐敛起眸中的狠厉,甚至有些茫然与惊恐,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一双手沾染的血渍。
蹲着的身子不禁跌坐在地上,思婳见状,从身后将瑟瑟发抖的小姑娘护到怀里,抬手捂住她的眼睛,“别看。”
贺稹与怀溪几人眼见方才一幕,无不愕然,想必这姑娘头一回亲自上手,不吓坏才怪。
此时,他们也都注意到射向画舫的冷箭明显少了许多,对付起剩下的伙计,轻松了不少。
明昭,从小兜里抽出一支最是尖锐的短矢,身旁的雩风都快被主子的大胆吓白了脸。
同时,小丫鬟瞧见主子拿出那根钢制箭头的短矢,这是主子最宝贝的一根。
且不说这钢宝贵不易得,便是用作这支箭头上的几两钢,姑娘可是花了二十多两银子钱,托魏三公子给寻来的。
明昭对小弩吹了口气,弩把忽然对准了岸上一座樊楼的亭台。
雩风大惊,“姑娘!”
明昭全神贯注,好似没听见,微微眯起右眼,她惯性仅用左眼瞄物。
小姑娘动了动唇,低声不知道嘟囔着什么,紧接着扣下扳机,短短的箭矢破风而出。
亭台上的男人发觉射杀船舫的箭越来越少,心头大惊,赶紧抄起观远器观察埋伏在暗处的弓箭手。
移动观远器的瞬间,眼眸中的瞳孔逐渐放大,好似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来不及反应,一支如针细般的玩意儿,穿透了观远器,正中右眼珠子。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