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通判分析确有几番道理,但何知府仍心存疑虑。
“大人,下官方才的想法,您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何知府摇了摇头,叹息道,“法子确是好法子,但昨日本官的密探回报。”
“李太师的侄子与养子,就在淄州准备入场今年秋闱。”
“啥??”李通判顿时傻眼
早前密探不是说,李太师最小的侄儿与老子娘去了扬州,去年兄弟三人回乡下场,即已都过了院试,接下来的秋闱定然是一同下场。
所以,他们才确信另两个兄弟怕是已回京。
“那,那,那他们现在就在城里?”
何知府点点头,“此二人行事低调,未与外人透露身份,不然——。”
说到这,何知府扫了他一眼,“你以为就你那行事作风,能不引他人疑心。”
李通判只觉头皮阵阵发麻,脑子嗡嗡的,胸口砰砰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他们就在城里,姓宋那小子不会,不会是已经引起他们的注意?”
李通判思及他们交待姓宋那小子,瞄准的目标书生定要以瞧着有钱的人家下手,这两人可是太师府公子,再有李氏另两房员外的经商背景,外在条件看着定不会差。
“完了,完了,如果真让太师两个公子发现端倪,此事,此事莫不是已经传回了京城?”
何知府很是看不上下属这副大难临头的作派,平日里虎虎碴碴,娇妻美妾时可不是这样。
“行了,依本官看姓宋那小子还没找上这两人,咱不必如此惊慌,但此事,你得叮嘱他,莫要跑到这两人面前招了眼。”
李通判闻言,稍稍稳定了心神,连连点头,“是,是大人,属下这便去让人把那小子带来,好生叮嘱一二。”
何知府突然老脸一沉,“诶,不可。”
李通判再次一怔,“为,为,为何不可?”
“呵~”何知府真不想骂他没脑子,歇力压着心底的郁闷,冷嗤道,“这事咱岂能再与他接触啊?有没有脑子啊?”
李通判恍然大悟,“对对对,大人说的是,我回头寻个靠谱的人,日后便让此人与姓宋那小子接头,免得把咱俩的把柄落于他人手里。”
何知府似是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去吧,至于裴学政就交由本官,最近你给本官紧着身上那层皮,切记收敛,若再学政眼皮子底下生出从前以往那起子勾当,本官第一个饶不了你。”
“是,是,是的大人,属下定当省得。”
李通判早已吓得心神无主,这事若真捅破,不说何知府顶不住,所有人都顶不住。
李通判走后,紧接着书房里又进来一人,瞧着身上的装扮该是个行武。
“大人。”
何知府默默地看着来人,似是在酝酿着什么,又觉得不可行,须臾片刻,道。
“派人盯紧宋秋生和李铭丰二人,若有情况立即回禀。”
“是,大人。”行武作揖领命,又问道,“既然大人如此忌惮二人,要不——。”
“蠢货!”不待他把话说完,何知府便臭骂出声,“你以为灭口就能省事了,在本官治理的城内出事,京里太师府追起责来,事情可不就闹得更大了?”
“在本官拢络裴学政以前,你们只需盯着,莫要出了半分差池。”
被一番数落的行武,很是顺从地点头作揖,“是,大人。”
没错,何知府听进了李通判先前的法子,只若裴学政能与他们为伍,以李太师扰乱朝廷秋闱制度,违背王法,以权谋私,便足够惹怒了圣上。
需知,圣上连自个儿子都能重罚的雷霆手段,李怀江即便与皇室有亲,也难逃圣上降罪。
本来他也不想招惹李怀江,只想趁此秋闱捞笔横财,奈何,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就不能怪他棋行险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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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客栈,一名装扮寻常的五旬老男人,慢步来到厢房那扇敞开的窗户,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点燃手中信签。
微风将燃起的纸屑化于无形,直到火苗将烧到手指,男人才松开指尖,让最后一角的信纸随风而散。
裴学政早已不复当年小白花儿模样,许是在翰林院浸泡时间过久,气度沉稳如老学究。
方才燃尽的信签,是三皇子高俊派人送到他手上,信中内容让他这种懦雅文人,都忍不住内心唾弃不已。
他入仕多年虽未曾外放地方任职,在翰林勤恳务实,倒也是仕途[平坦]无阻,自李太师回朝,几番肃清朝中乱党,他才能捡到几个漏,连晋两个品阶。
此次得陛下钦点为地方秋闱监考学政,他自是要抓牢这个机会,待秋闱榜后回朝,有利于来年吏部绩考评优不是。
不想,竟有那不要脸的破玩意,意图陷害我等忠良,哼,简直太不要脸了。
裴学政的胡子气都气得抖动,这时,身后传来嗑门声。
裴学政梳理好心绪,转身回头“进来。”
推门进来的是此次护他到此的侍卫之一,“学政大人,淄州知府何大人方才派人给您送来请帖。”
裴学政眸底快速闪过鄙夷之色,心底直道,不要脸的终究是来了。
面上却不显,神色淡淡地接过请帖,随意看了几眼。
何知府于请贴上诚邀他今晚入府一聚,聚个球球哦!搞得老子跟你很熟似的。
裴学政差点没崩住沉稳的形象,“本官知道了,派人与何知府回话,本官定准时赴约。”
“是,大人。”
待人退出去后,裴学政拎着手中的帖子,几度深思踱步。
不要脸的几番寻他皆被拒,仍是毅力不减,难道,是想从他嘴里窃取秋闱考题?
哼,果真是不要脸!
真是这样的话,那今个晚上他得时刻防着,虽然吧,他还没想好秋闱用哪套题,但也不能让对方小人得志。
倘若对方不是为着秋闱考题而来,又是为何?难道,真的只是想与他亲近关系?
嘶~
裴学政越想,觉得这种可能越小,常言道,小人皆无利不往也。
还是说,对方实则是想拉拢他,诱他入圈,这样一来,为了利益不用逼迫,他也会乖乖把考题放出来。
呸呸呸……。
裴学政思及此,不禁觉得一阵毛骨悚然,甚至恶心地直在心里唾骂。
他才不会入套,小看他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