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滨文化祭联合企划立项后的首个周末,黛冬寒前往了作为外场地点的稻毛海滨公园,进行现场调查,并做出布景设计,正式敲定文化祭的外场方案。
距离文化祭举办之日还剩下两周,如果不在此时就确定好外场方案的话,时间上会赶不及的。
好在承担外场建设的人员不必像学生一样,在一天的课程结束后,利用社团活动时间来进行文化祭的建设,相对的,外场雇员却需要支付薪水。
外场雇员方面,黛冬寒向雪之下夫人提出了申请,由雪之下家的建设会社承包主要的部分。
同时,他联系了之前受过他恩惠的坂井佑二,由他来寻找一些闲散人员,承担起杂务工作,其中就包括清扫长达一公里的稻毛海岸以及海滨公园中的垃圾。
稻毛海滨公园是一座对外免费开放的公共设施,是附近千叶民众常来的休憩场所,这里有着长长的白沙海滩,在秋季能够看到开满园区的红枫,景观设计颇为用心,到处都有绿化带,园内还有着商场和烧烤广场、美术馆、海水浴场、游艇区、球技场等等。
面向的人群主要是本地居民,游客通常很少来到这里,毕竟相比千叶的其它公园来说,这座公园相对来说小了很多,景致也不算很美,平时的养护也不是很到位。
因此,提前进行沟通,完全能够在文化祭当天清理出庆典区域,前提是需要进行适当的清理。
于是,黛冬寒便作为联合企划的代表,与公园的管理方进行了磋商,由他们负责对公园进行彻底的清洁,相应的,公园要为文化祭免费提供场地服务,以此达到了双赢。
当然了,能够达成这一结果的另一个原因,就是黛冬寒能够将公园管理方拉到协商谈判的席位上,他毕竟有着远坂家主的身份,他的面子谁都会给的。
“……那么,就是这样了,非常感谢您能从百忙之中抽出宝贵的时间,与在下商谈,希望我们的合作与努力能够让千叶变得更加美丽。”
黛冬寒和公园管理者同时在合同上签字,使其具有了效力。
“哪里哪里,黛先生太客气,本园区自建成以来,本就有着为市民服务的宗旨,免费的场地谁都可以来占用,还要劳烦您派遣人员打扫海岸和园区,实在是受之有愧啊。”
公园的管理者连忙起身和黛冬寒握手,身为远坂家主的黛冬寒把姿态放的太低了,相比过去,远坂家如今的韬光养晦策略更得人心。
“啊,对了,这是晚辈的一份心意,来自九十九里滨的特产,您和您的家人有时间可以到九十九里滨游玩,我一定会派遣人员热情招待的。”
黛冬寒接着将一份礼盒拿了出来。
只是他和(远坂)凛多到用不完的东西,并非是什么贵重的礼物。
“哈哈,您太客气了。”
公园的管理者心满意足的点头。
远坂时臣在家业经营上拥有着优秀的管理才能,但在处事之上,却没有一个少年圆滑,虽然洞悉世事,却因傲慢而死。
露出牙齿的老虎确实可怕,但是假寐的老虎更具威严。
“您的事务繁忙,晚辈就不便打扰了。”
黛冬寒松开手指,优雅转身,离开了席位。
他只需继承远坂时臣的精神气貌即可,秉持远坂家主的优雅气度,剩余的按照他的处事风格即可。
他和远坂时臣不同,不会高傲到藐视一切,他对所有人都充满着期待,期待他们变得更加美好,
这个世界虽然很难做到人人平等,但却可以平等相待。
若是对手,更应如此,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轻蔑他人的那一刻,自己的牙齿也会变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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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非罗斯大哥!”
刚刚走出园区的办公管理区不久,黛冬寒便遇到了坂井佑二和一群打扮另类的人。
“我可没有那个外号,最近还好吗,要积极考取证书。”
黛冬寒叹气,将一个信封拿了出来,递了过去。
“嘿嘿,还好,最近在和动物保护协会的人学习,虽然很难,但很有趣。
啊,这个钱,不用给了,我们都是自愿来帮忙的。”
坂井佑二挠着头发露出了幸福的微笑,看来他出狱之后的生活很不错。
“拿着吧,你现在还没有工作,救助站也没有开起来,总要有生活来源的。
对了,打扫完之后,你让他们写下简历,有什么擅长的地方,我会给他们安排工作的,别整天游手好闲了,实在没有什么擅长的,就写感兴趣的方面,我会安排相应的培训。”
黛冬寒将一叠志向调查拿了出来,递给了坂井佑二。
在外场调查时,顺便给这些暴走青年找些工作。
远坂家如今正缺乏人手,远坂时臣的死,他认为是有内部的人放出消息,否则坂井佑二怎么可能顺利地完成复仇呢。
远坂时臣死后,很多骨干成员也离心离德,甚至落井下石,必须好好整顿下了。
远坂家在加速扩张时,遗留了很多尾大不掉的问题,过去能够靠着远坂时臣的个人魅力约束统合,现在,那些老家伙未必肯服他和远坂凛,换血是必须的。
这些失意暴走青年,某种程度上被社会抛弃和淘汰,这并不代表他们没有才能,只是缺乏机遇,得不到承认,本质上并不坏。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挑选出了坂井佑二,那么坂井佑二所认可的人,也是可造之才。
“好的,交给我吧。”
坂井佑二立正身体,深鞠躬之后,便退开了。
“你的心真大,坂井佑二可是导致远坂时臣死亡的人吧?”
雪之下雪乃提着保温餐盒,跟在黛冬寒的身边,走向了市民们聚集的野餐区。
“正因为如此,我要重用他,我们可是侍奉国民之人,身居高位者,必须高瞻远瞩,不拘一格。”
黛冬寒找到一块平坦的草地,背靠着枫树,铺下了野餐布。
“作为远坂代理家主的你却给予了他崭新而明媚的人生与未来,他对你已经不是感恩戴德这么简单了。”
雪之下雪乃打开了餐盒,黛冬寒还真当自己是一位明君圣主啊,这完全是帝王学啊。
“我不需要他感恩戴德,而是期待他越来越好,如果有一天需要牺牲他才能够挽救我的霸业,那也意味着我离败亡不远了。
事实上,远坂时臣身边正是缺少像坂井佑二这样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所以才急功近利,未能谨言慎行,洞察万象,招引杀身之祸。
我期望着,如果有一天我堕落了,坂井佑二也能够将我送走。”
黛冬寒流露着微笑。
“额,你还真是恐怖,能够对自己这么狠,看来没有人能够让你吃亏了。”
雪之下雪乃难以想象黛冬寒此刻的心情,能够平静说着这些可怖的话题,他的心志可谓是坚硬如铁了。
“大概我在之前的旅途也是这么做的吧,真是有趣,哪怕封印了记忆,人的个性也不会改变。
我就是这么一个人,哪怕是我自己,也不能够背叛这份理想。”
黛冬寒接过雪之下雪乃递来的蔬菜三明治,野餐便当是她做的,相应的,晚餐就要他来做了。
“感觉你最近气质变了很多,渐渐有那种威严的感觉了。”
雪之下雪乃不敢想象黛冬寒的那些经历,如果这个世界是慰问奖励,那之前的都是什么呢?可以肯定,绝对不是这类风和日丽的日常。
“害怕了吗?那就慎重考虑吧,也许我的手上沾染着无数的鲜血,与这个和平的世界格格不入的我,或许没有资格言谈真意。”
黛冬寒忍不住想要轻抚雪之下雪乃的长发,最后还是握回了手。
“或许我没有勇气直面你所经历的一切,但我仍然想要困扰下去,何必急于求证答案,在你的旅程结束之前,一定会有结果的。”
雪之下雪乃看着黛冬寒紧握的手指,他不敢向她倾泄更多的温柔了。
“平冢老师的意思,你也听出来了吧,我可以从侍奉部毕业了,但不包括你。
雪之下,是你让我迈出了重要的一步,从海豚舞会回来后,我才开始直面真物。
凛虽然并非是我寻回的第一个真物羁绊之人,但是,却也是最重要的。
成为远坂代理家主之后,我才开始接受未知的自我。”
黛冬寒紧握着拳头,他和她的关系在海豚舞会迎来了顶点,而现在却有种渐行渐远的感觉。
“我感觉自己仿佛抓住了什么,却又有种始终抓不到的感觉。
和崇宰同学她们的距离确实变近了,但这是因为和你的关系变近了,如果我们的关系疏远,崇宰同学对我也会疏远吧。
他们只是你的朋友。
从一开始,我就看出来了,我们不是相同的一类人,你比我更有勇气,更强大,即便没有我的助推,总有一天,你也能够战胜一切。”
雪之下雪乃早有预感,火锅聚会结束之后,他们的这场公园野餐约会,也许就是最后……
“你希望我毕业吗?平冢老师并没有这么说,她只是认为我能够从侍奉社毕业了。”
黛冬寒很清楚,平冢静并不是在阻止他们加深感情,只是想要戳破看似美好的假象。
“足球社,剑道社之类的地方更加适合你,远坂家的事务,也需要你拿出时间处理。”
雪之下雪乃伸手按在胸口,难以言说现在的心情。
人总能轻松地为他人指明方向,却很难说服自己。
“那些社团活动,并不比侍奉活动有趣,远坂家的事务,也不是天天要处理的。”
黛冬寒所面临的现实就是,雪之下雪乃仍然犹豫不定,她并不确定这一切是否是正确的选择,而他,绝不能够在这件事情上行使霸道之力。
“关于外场方案,还有很多要商量的地方,快吃饭吧,最后的侍奉活动,一定要顺利的圆满结束。”
雪之下雪乃流露着恳求的视线,希望黛冬寒不要再逼迫她了。
她或许很优秀,但是他比她更加优秀,优秀之人面对更加优秀之人会丧失信心,即便不服输,内心也会承认这份实在的差距。
因为不是同等的交往,所以她难以确定,她是钦慕于他的优秀,还是对于他这个人有所期待。
黛冬寒的身边越来越热闹的同时,她却仍然和过去一样,那些热闹不属于她,是他的专属,她仍然未能找到出路。
“侍奉之战的结果呢?”
黛冬寒此刻多么渴望自己是一个普通人,正因为他的不平凡,才没有办法给予她平凡的承诺,这场慰问之旅只是他人生中的一个缩影,但是对于她来说却是全部啊。
日常世界不需要战斗,无法像并肩战斗一样快速的理解彼此,建立信赖。
所以,日常世界才需要一次次的感情碰撞交织出火花,然而,这份火花往往在描绘出群星闪烁的星空之前,便溘然熄灭,变成短暂即逝的烟花散去。
“你赢了,我承认你比我更加优秀。”
雪之下雪乃咬着嘴唇说道。
“平冢老师曾经说,输掉的人,就【永远】做赢家的助手,辅佐他(她)实现殊途同归的理想。”
黛冬寒难以想象雪之下雪乃会服输,她可是个争强好胜的家伙,决不会承认失败的,而当她接受失败之时,就意味着对这件事情失去了兴趣。
“没问题,我会协助你完成在这个世界的旅途。
在右近卫同学之后,就是崇宰同学,以及爱丽丝菲尔老师,还有至今未曾谋面的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吧?”
雪之下雪乃不敢看黛冬寒的眼睛,她需要做出决断了。
“啊……我明白了,注定消失的我,根本没有资格言谈真意!”
黛冬寒叹了口气。
“不……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雪之下雪乃试图解释,却发现只能够表露歉意。
“我知道,你怎么可能会是那种庸俗的女生,但毕竟是事实,我们都没有正面过这个问题。
我是狡猾了,认为自己没有资格选择,逼迫你来选择。
既然如此,不如直面这个真实好了。
呐,雪之下,我们做朋友吧,像明日奈那样,我不认为和你相处的这段时间是虚假的,我无法忘却我们曾经经历过的一切,我想你也是一样的。
所以,只做朋友就好,只要是这样,我们就不会有任何痛苦,朋友不必永恒相伴。”
黛冬寒宽慰道。
他知道他们之间的问题并不在于慰问旅途的长短,但是继续纠结下去,只会更加痛苦。
“嗯……”
雪之下雪乃知道。她无法成为结城明日奈,他和她也做不到和结城明日奈一般的亲近友好,他们无法成为朋友的关系,却还要装作朋友,等于宣告了终结。
“恭子应该是我的女人,大概在之前的旅程中,我没有和她有足够的相处,所以,取得她的真物,就是和她在一起生活了。
退出侍奉社后,我会加入她在剑道社,不能够再无视她了。
和忍、阿莉娜她们也要多多来往,这么想来,没有比我更幸福的男人了。
虽然没有那些记忆,但我们之间的心意是无法覆盖的。
我是不是太狡猾了,故意装作清纯少年的模样……”
黛冬寒现在只想着尽快离开这个世界。
“真是的,对我说这些话,你应该和结城同学说的,她更能够理解……”
雪之下雪乃看似在调侃,实际上却明白,他放弃在这个世界获取任何真意了,退守到了过去,因为现在和未来终将消逝,不值得付出。
“是啊,抱歉抱歉……”
黛冬寒想要维持平时的微笑,却不料泪水不由自主的滚动了出来。
如果没有封印记忆的话,大概就不必这么感伤了,毕竟以这个世界的印象而论,与她的美好记忆才是最多的啊。
“就是嘛,炫耀的对象出错了,明日奈肯定和我一样的的反应,你应该对右近卫同学说的……”
雪之下雪乃撇过脸颊,强颜欢笑中泪水打湿了手中的三明治。
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吗?
她不知道,只觉得美味的野餐味同嚼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