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学校作为小学时代为数不多的课外活动,本应该成为解放身心,加深与同学间友谊的舞台,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热衷于其中。
右近卫大将的妹妹猫音就是其一,该说是心理成熟呢,还是喜欢黏在哥哥的身边,对于同学完全是一副冷淡的态度,有的时候甚至不把教师放在眼中,因为她是天才,教师们知道的她也知道,教师们不知道的她也知道,俨然一位问题儿童。
在野外活动中,猫音所想要获得的知识也不是与野外生存相关的,而是调查地质,寻找化石等与考古相关的事情,这些完全不是小学生能够接触的东西。
她的问题暂且不说,毕竟有着右近卫大将陪她到处冒险。
有一个小学生的情况比她要糟糕的多,如果说猫音的特立独行是有目的的,那么她的特立独行就是被内部环境所孤立的。
时间来到了林间学校活动的第一个黄昏,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所有小学生进入了度假村安排的各个地点休息,作为志愿者的黛冬寒等人则趁着这个时间交流起心得,也就谈论起了这件事情。
“话说,你妹妹还真是厉害呢,大将,她还是小学生吧,知识范围居然比大学生还要丰富了。”
黛冬寒以前见过猫音几次,但都没有说上话,今天他作为野外生存的指导教师,才正式和她接触,结果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呢,难怪平冢静让他兼职,就是因为其它的野外生存指导害怕被她击溃心理。
“是啊,你明白我为什么能够和你正常相处了吧,毕竟猫音就是一个天才啊,被称之为千叶第一天才少女,甚至已经发表数篇考古相关的论文了,在这个领域的造诣,就算是一些专家也望尘莫及的。”
右近卫大将像个老爷爷一样拍打着后背,今天他可是被猫音刁难的累死了。
“我有印象,电视里面经常报导呢,原来是右近卫同学的妹妹啊。不但长得可爱,而且还很聪明,比小雪乃都要聪明,人与人的起点也差距太多了吧?”
由比滨结衣一时间不知道该嫉妒她还是宠爱她了。
“相比起来,另一个可爱的孩子就有点让人担忧了。猫音酱虽然待人冷淡,但并非不善社交,相反大家都很信赖她,只是因为兴趣之类的不同,没办法和她玩在一起。
另一个女孩子就不一样了,明显是被排挤了吧?”
崇宰恭子关切的说道。
“猫音和冬寒有些相似的,她可不是雪之下同学这类人,倒是另一个女孩子可以称之为小雪之下。”
结城明日奈托着脸颊说道。
“我可没有被孤立,比企谷同学才是被孤立的那一个。我的话,充其量也只是那些无能之辈不敢与晧月争辉罢了。”
雪之下雪乃轻哼一声。
“你要这么说,我也有话的,我可不是被孤立的,而是主动选择了这条道路,自然之中,往往只有强大的生物才能够独处,像老虎还有黑熊、花豹之类的,从这个例子可以看出,我也是强大的生物。”
比企谷八幡自信的拍着胸口说道。
“呼……”
平冢静吐了一口烟,说道:“也就是说,你们的意思是,猫音的孤立是自我选择,那名女孩的孤立是被迫,一个是超越自然,一个是被自然淘汰啊。”
“人类的社会可比自然危险恐怖多了,被自然淘汰,并不会立即宣告终结,世界之大,总有可以苟活的地方,而被人类社会淘汰,将彻底无所遁形,只要逃不出这个世界,就会永远戴着镣铐前行。”
比企谷八幡耸耸肩,说道,“社会性死亡可是人类独有的名词。”
“那么,比企谷,如果让你来解决的话,会怎么做?”
平冢静问道。
“既定的事实是如何都无法更改的了,除非彻底的破坏这个社会秩序,一个社会运行所需要的逻辑如果被彻底否定,那也就会得到如同大赦天下一般的奖励。
无论如何都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那么只要能够让自己舒服就可以摧毁现实中的一切。
但是,我的答案,平冢老师你一定不想要吧?
即便我的办法能够解决少女被孤立的处境,却也没有办法让她走出孤立的世界。”
比企谷八幡说完看向了黛冬寒的方向。
“为什么呢?只要大家不会排挤她了,她应该就能够和大家一起活动了吧?”
由比滨结衣天真的疑问道。
“由比滨同学,任何事情都会有着主观与客观两个视角呢。
比企谷同学想要表达的是,少女的孤立是有着两重的,一重是他人施加给她的,另一重是她自己选择的。
即便不会有人去孤立她,她也未必愿意融入新的秩序之中。”
雪之下雪乃解释道。
“以比企谷同学的视角来看,孤独并非有什么问题,被人孤立也不至于走投无路,但是,她是被恶意孤立,所以只要消除这个恶意就足够了。”
结城明日奈虽然不太懂这些阴暗的家伙们的思维方式,但她认识他们到现在,勉强能够懂一些了。
“回答正确,但是,这是以前的我会有的想法,现在的我,多少也有些长进的,就算是消除了恶意,少女也未必能够顺利的进行林间生活,本质并没有得到改变。”
比企谷八幡再次将目光投向黛冬寒。
如果没有他,他的办法或许会得到所有人的认可,包括平冢静,然而,侍奉社现在的目标不是为了解决问题,而是为了创造美好的未来。
侍奉社的存在,并不是为了解决委托人的问题,而是为了侍奉国民,侍奉之路是不会有终点的,所以不是画上一个名号就结束的事情,而是一条无限延长的射线。
“雪之下你呢?”
平冢静并没有急于询问黛冬寒的意见。
“我的话,只要提升自己,无视周遭的恶意,一切也就会偃旗息鼓了,即便会一直存在下去,只要自己达到他人仰望的水平,也就可以漠视那些脚底的垃圾了。”
雪之下雪乃冷哼着说道。
“额……”
所有人露出了苦笑。
“你的方法只能适用于你,而且需要在漫长的时间中锻炼出顽强的胆魄,练出心之钢来,横眉冷笑世间烦恼,举手摘星无意凡尘。”
平冢静叹了口气。
“黛孔雀,你会如何解决呢?”
雪之下雪乃抛出了一个直球。
“比企谷同学想要通过摧毁现有的秩序来重构社会关系,并不算错,不如说,放在美少女游戏中,就是true End。
雪之下你追求心境上的自我救赎,通过强化个体来凌驾于种族之上,也是王道的选择。
除了你们,所有人的心中都有着属于自己的答案,解决问题的答案,可谓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但是,这个社会并不存在什么一劳永逸,旧的问题解决了,就会产生新的问题。
究其原因,人类的社会与自然中野兽们所奉行的社会有着一个最大的不同。
很多人认为人类的社会也遵循着适者生存,其实不然,人类社会如此庞大,自然不可能只有一个规则,而是纵横交错的种种规则建立了人类社会这座大厦。
在这些规则中,相比适者生存更加高级的规则是寄生。
我们为什么会产生帮助被孤立少女的想法?是这个社会的寄生法则强迫我们怜悯弱者。
为什么?因为我们也会有成为弱者的一天,人与人互帮互助,彼此寄生,哪怕尾大不掉也不会抛弃彼此,一旦我们否定了这个规则,人类就会读作野兽了。”
黛冬寒手指缓缓的敲打着桌子,娓娓道来。
“寄生?真是有意思的视角。”
平冢静用力吸了一口烟,她这才发觉到自己并不认识这个少年,从未完全了解过他。
“我期望着所有人的美好,你们真的以为我是善良的人吗?并不是,正因为我是身居高位者,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更加尊重寄生法则。
啊,没错,多数人在我看来就是保温箱中的寄生虫,我期待着所有寄生虫都能够变得更加美好,为什么,因为我也是寄生虫,总有一天,这个世界必定会为了我的理想而呕心沥血,而这个世界是由无数寄生虫组成的。
就像这样,彼此相连,环环相扣,如同无限之蛇一般的结构,所以我始终相信,人类是无敌的物种!正因为人类无比孱弱,才懂得寄生的意义。”
黛冬寒将十指交错在一起,流露着邪魅的微笑。
“原来如此。”
结城明日奈深吸了一口气,她不由得想起了黛冬寒在SAo中所建立的公会,登出游戏之后,公会中的人全部进入了他在现实中的公司,而如今这间公司庞大到了能够与国家抗衡的地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个体的价值纵然渺小,但集体的价值不可估量。
个人寄生于集体之时,集体也寄生在所有个人之上。
“所以呢,你的办法是?我可不是想要听你的歪理。”
平冢静问道。
“我刚才已经说了,寄生法则最不能够容忍的就是抛弃,所引起的连锁反应没有谁能够承担,林间活动是集体活动,那么就要将集体发挥到极致。
你的所做所为关乎我的生死,我纵然讨厌你也必须依赖你度过难关。
比起生存来说,所有矛盾都不重要,尤其是集体的生存,大义不容践踏。”
黛冬寒将一张纸拿了出来。
“这是?”
平冢静看着这张纸,瞪大了眼睛。
“这是我过去对于群马的野外环境的调查,所拥有的树木种类、药草、野菜、花草等等。
明天我们做一场游戏,早餐后告诉所有小学生,他们所食用的早餐被误放入了一种毒物,由于与外界的通讯暂时中断,需要他们自主从森林中寻找解药配方上的材料。
一个人负责一种,否则时间上会来不及。
讲明了所有采集的难度,想必被排挤的少女会被要求负责难度最大的吧?
随着时间的流逝,迟迟未归的少女定然会被腹诽不已,但最后他们一定会在绝望中祈祷她能够顺利吧。
而这个最难的采集任务是不可能由一个人完成的,需要合作才能够成功取得。
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合作共赢,只要认识到这一点,他们自然会成长。
一切的矛盾都来自自身的弱小与无知,小时候不喜欢的人,长大之后就会觉得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相比社会中的其它考验而言。
对了,把那个几个孤立少女的人和她划为一个区域,到时候寻找人的时候自然要从她们开始,而她们就算不情愿,也必须通过合作与孤立少女共同存活,经历共生死同患难之后,她们的视野也会随之提升。
我要解决的并不是孤立与否的问题,而是能够为了更好而放下成见。
最后告诉他们这是一场游戏,他们也不会忘记所经历的一切。”
黛冬寒对着纸上的清单解释道。
“有点难办呢,要说服工作人员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虽然采集过程中也能够清晰地认识野外的植物,但不能够保证不会出现意外。”
平冢静苦恼的拍着头。
“大概是一百人左右的小学生吧,我们在场每个人负责一片区域,暗中观察。
嘛,前提是平冢老师你能够搞定野外采集活动的允许,我的办法并不只是为了孤立少女一个人,而是所有人,只有一个人成长配不上这一方案。
不过,这样做,对于被孤立的少女来说能够成长到什么地步就不清楚了,但一定会比现在强吧。
纵然看清了社会的本质,纵然不喜欢这个世界,也明白自己是这个世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黛冬寒打了个哈欠,将视线投向了雪之下雪乃。
“还是不行,你的方案其实是用更大的危机来替换当前的危机,以达到覆盖的程度,劫后余生的小学生们,自然不会因为以前的小事而罔顾大义,从而实现共同进步。
这是拔苗助长啊,强行让所有人实现思想的进步。
或许大多数人都会得到成长,但是万一有那么一两个心理脆弱的人呢?
黛啊,你这个人既温柔又残酷,你或许允许弱者的寄生,但是弱者若是选择自灭,你也会旁观到底吧?
这就如同医院在治病救人上的选择,不是百分百的人都能够得救,医院确实在拼命救人,但意外总会接踵而至,结果上所有人得到了拯救,但这个所有人不包括那些倒下的人。
还有人,有什么想法吗?”
平冢静最终还是否决了黛冬寒的方案。
“那么就在此之上进行改良好了。”
雪之下雪乃捕捉到黛冬寒的视线后,握着双手说道。
“改良?”
平冢静挑了下眉头,将烟头按在桌子上熄灭掉了。
“比企谷同学想要彻底拆散所有的关系,让环境回归混沌,可谓立竿见影的方案。
而被孤立的少女,鹤见留美并不会因此得救,她的心灵已经枯涸,需要重新汇入新的源泉,这也就有了黛孔雀的方案。
黛孔雀正如平冢老师你所说的那样,既温柔亦残酷,以鹤见留美的情况而言,她一定能够绝处逢生,但是这个方案有可能会让意料之外的人蒙受劫难,给他们造成心理创伤。
而我所说的改良,不是开凿出一条新的源泉,而是制造一场春雨,让干涸之地回春,得以看到希望。”
雪之下雪乃一边说明一边回望黛冬寒的视线。
“我明白了,将中毒元素排除出去,而是下达任务指令,然后予以奖励惩罚制度吧?”
黛冬寒恍然大悟。
“那么就按照这个方案执行吧,如此工作人员也能够满口答应下来。具体的区域划分,详细流程,你们仔细想想吧,我先睡觉了。”
说完,平冢静便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