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里斯的据点比阿瑞尔想象得要近，离他们降落的地方，直线距离不超过20公里。
由美狄亚开着仅剩的一辆越野车，翻过两座山后，闯入眼帘的是……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北偏东12°，估算5公里，侵蚀体。”
玥言准确地报告了侵蚀体所在的地点，美狄亚立刻调转车头。
“不是有自动导航吗？”阿瑞尔坐在后座，仰头看着太阳和巨大的空间站投影，百无聊赖地说道。
“有，但是无法自动规避侵蚀体，需要终端的协助。”玥言说道，“但我们的信号依旧处于被干扰状态。”
阿瑞尔疑惑地问道：“还在被干扰？不是都离开隧道了吗？”
“和隧道没关系。”玥言侧过身，把胸前的衣服微微撩开，顿时露出一片白色的肌肤。
阿瑞尔下意识地别过头，紧张地说道：“你、你干什么？”
“这是拟合体的中控系统，相当于拟合体的终端，在我们进入隧道之前，就被人动了手脚。”玥言指了指几条明显的闭合缝，又疑惑地歪过头，“你怎么了？”
“没什么……”阿瑞尔努力控制眼珠，但目光还是受到奇怪的影响，不由自主地落在那白皙的皮肤上，“咳咳，动手脚？谁干的？”
“不知道，应该是偷走核心数据的人做的，想要恢复的话，还是要去空间站，飞机上的设备无法完成如此高精度的修复手术。”
“哦……”
“女孩子的身体漂亮吗？”
美狄亚从后视镜盯着阿瑞尔眼睛，坏笑着揶揄道。
阿瑞尔没有回话，尽可能平静地挪开目光：“好了穿好衣服，应该快到了吧？”
玥言点点头：“快了，就在前面的山脚。厄里斯的据点是个废弃的地下都市，入口是个天然溶洞。”
“地下都市？”阿瑞尔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概念。
“嗯，起源于2074年至2160年空亡年代的【眺望者计划】，但因为各种原因，这个计划作废了。”玥言耐心地解释道，如果她脸上的表情更生动一些，想必阿瑞尔会很开心，“本来是绝密，但因为时限到了，就公开了。”
这也绝密那也绝密，你们人类就不能对彼此真诚一点吗？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那个溶洞。
溶洞的入口被一扇铁门挡住，但在输入祁子恙的身份信息后，铁门就轻易地放行了。
进入隔离室，又经历一边令人难堪的清理程序后，他们开车穿过一条长长的隧道，驶入了一个大得离谱的新世界——
像是把整座山都挖空了，如果不是抬头能看到高悬于三百米之上的洞顶，阿瑞尔差点忘记自己进入了地下。
下坡路沿最外周的洞壁盘旋向下，一栋栋或高或矮的楼房如钟乳石般横亘在溶洞底部。
暗黄色的灯光从各处散出，把整个地底世界映得灯火通明。
奇怪的是，这里似乎无人看守，外来者的深入并没有迎来而来检查，就算他们驶入居民区的闹市，也没有人多看他们一眼。
穿着破旧的人们干着自己的事情，或是搬运物资，或是开个小店，像楼房一样拥挤在一起，压抑的氛围让阿瑞尔把神经绷到最紧。
他们把车停到路边，几番犹豫之后，走向一个类似于五金店的店面。
阿瑞尔清了清嗓子，扬声问道：“老板？”
“嗯？”
从柜台后探出头的是个体型肥硕的油腻大叔，目光立刻被两位绝美的姑娘吸引：“呦！生面孔啊！两位妹妹来点什么？”
阿瑞尔走在最前面，横跨一步挡在玥言身前：“老板，我们想找厄里斯的人，您知道在哪儿吗？”
老板的脸立刻就变绿了，他猛地抄起柜台后的霰弹枪，在半空中扫了扫：“妈的晦气，滚滚滚！到别处问去！”
态度转变之快、跨度之大，让阿瑞尔都有些不知所措，但眼看老板手里的真家伙马上就要顶在他的脑门上了，也只好先退出去。
这儿不是厄里斯的地盘吗？晦气什么？
阿瑞尔疑惑地看向玥言：“你上次来，也这待遇？”
玥言也一头雾水：“不、不知道，我只知道路。上次是我父亲一个人进去的，我在飞机里等着。”
“呵，两个大聪明。”美狄亚冷笑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忽然凑近，试探着问道：“三位……新来的？”
阿瑞尔转过头，发现来者是个身材中等的男人，看上去三十来岁，留着八字胡，脸庞削瘦，怎么看怎么可疑。
他犹豫了一下：“算是吧……你是哪位？”
“哎呀新鲜血液啊！有段时间没见过新来的了！”男人突然变得热情起来，胳膊自然地搭在阿瑞尔的肩膀上，“我叫舒乐，人称鼠来宝。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三位是想找厄里斯？”
“你听见了？”阿瑞尔意识到自己有些莽撞了，情况完全未知的情况下就暴露了自己的目的，但事已至此，只好点头，“没错，你认识？”
“何止是认识！简直是一家人！”舒乐高兴地拍打阿瑞尔的后背，力道很重，“哥们你们找厄里斯干嘛？”
阿瑞尔沉默片刻，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但他需要情报，只好虚张声势了。
“你知道冥河吗？”阿瑞尔故作神秘地说道。
舒乐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的胳膊离开阿瑞尔的肩膀，但很快又搭了上去：“你们……也是被冥河逼到这儿来的？”
逼到这儿？
难道说，厄里斯和冥河不对付？
那就好办了！
阿瑞尔点点头，故作悲痛地说道：“没错。刚才我们的飞机被他们击落了，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只好先到贵地暂避锋芒。”
舒乐钦佩地竖起大拇指：“是个人物！我听说冥河可是在附近建了个营地，没想到你们居然能活着到这儿来，英雄！没请教尊姓大名？”
“免尊姓祁，祁子恙。这是……这是我妹妹，祈子沐。”阿瑞尔指着离他最近的美狄亚，侧过身又指了指玥言，“这是……这是内人，少乾。”
在这地方，还是留个假名字保险一点，想必少乾也不会介意。
“好好好！”舒乐笑得眼睛都快没了，“这么着！我带你们去找头儿，有什么事儿，你们直接跟他说！就是……路有点远，几位怎么来的？”
“我们坐车……”
阿瑞尔说着，突然愣住了——
车呢？
刚才还好好停在路边的车，眨眼的工夫就没了！
舒乐尴尬地眨眨眼，安慰道：“哎呀，到底是新来的……对不住啊，我们这地方吧，民风比较淳朴，看到没主的东西就想捡回家再利用。没事儿！等见了头儿，我们安排人给三位找！”
“这也太淳朴了……”阿瑞尔满脸黑线，不过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能结交各位豪杰是我的荣幸！”
舒乐胳膊一用力，带着阿瑞尔往居住区的深处走去。
“来！这边请！”
舒乐表现得太过热情，这让阿瑞尔有些不适应。
在他认识的人里，除了刚见面时的卡特，从没有人对他这么热情过。
这也算他乡遇故知吧？
阿瑞尔一边走着，一边好奇地问道：“那个，刚才在店里，我一提厄里斯，老板就变颜变色的，这是什么情况？”
“哎你也知道，冥河那帮人总想把厄里斯赶尽杀绝，就老是派人过来找茬。”舒乐苦笑道，“这一来二去的，把老百姓弄烦了，自然就不待见我们厄里斯了。”
阿瑞尔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舒乐的表情，低声问道：“你就不怕……我们也是冥河的人？”
“不能！”舒乐拍了拍阿瑞尔的胸口，“听到没，空腔子，说明你是正儿八经的人类。冥河的人……人不人鬼不鬼的，拍出来不是这声儿——啊！刚才拍哥们那几下的确是试探，你别见怪！”
“没事，有警戒心是好事。”
阿瑞尔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始终不敢放松警惕。
舒乐太热心了，热心得有点假。
冥河的女孩，刚见面的时候也是人畜无害的，结果也是个敢把往身体里塞炸弹的小疯子。
眼见，未必为真。
边走边聊了大概半个小时，舒乐才终于停在一间酒吧前——
是的，即便是在人类处境如此恶劣的时代，即便是在地下都市，也还有酒吧的存在。
里面吵闹的音乐声和喧哗声，隔着墙就吵得阿瑞尔头疼……这是他第一次嫌弃异乱体敏感的感官。
“请进！”舒乐笑着，一开门，对着吧台的酒保点了三下头，“头儿在二楼，电梯在这边。”
“还有电梯……你们的物资这么丰富吗？”美狄亚忍不住说道。
“大妹子什么话！”舒乐失笑道，“可控核聚变技术普及这么多年了，再加上二氧化碳造淀粉、矿物制氧一堆乱七八糟的技术，如今活着根本不算个事儿。至于怎么弄死侵蚀体，这么严肃的问题，还是交给空间站的老爷们去头疼好了。”
阿瑞尔吃了一惊，哪怕在祁子恙的记忆里了解过这些，但亲耳听人说，还是被惊到了。
他总觉得“末日”就该是民不聊生、饿殍遍地的代名词，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科技改变命运啊。
到了二楼，三个人被带到门口挂着“贵宾室”小牌子的房间，这才清净了不少。
“呃，两位姑娘稍等片刻哈，有关冥河的事儿，头儿肯定想和这哥们单独聊聊。”
舒乐抱歉地笑笑，他拉着阿瑞尔的胳膊往另一个房间走去。
“祁老弟，这边请。”
“舒兄。”阿瑞尔脸色一变，目光死死盯着舒乐的眼睛，“你可别欺负老弟没见识啊。”
“哎呀哪儿能呢！”
舒乐一噘嘴，连连拍动他的后背。
“你就放一万个心！要是我鼠来宝诓你，你就把我这脑袋旋下来当痰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