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平府里巡逻的官军一下子多了起来,城门口的审查比以前也严厉,若无路引城门都不得进入,若是看上去神色不对的人,便会有官军前来带走。
漳平府有内奸的事情几乎是一夜之间就传开了,满城上下一片哗然,有内奸?
国难当头, 鞑靼叩边,谁敢做内奸?
百姓们也沸腾了,给气的。
转瞬间大街小巷的人都在找谁是内奸,这等狼心狗肺,叛国的狗贼,一定要抓出来示众,绝对不能轻饶。
这前前后后打了几仗, 多少妻子失去丈夫,孩子失去父亲, 父母失去儿子,这些浑蛋怎么还敢做这样的事情?
苏辛夷吃过早饭想着回京的事宜,韩清凌前来给她诊治,便说起了内奸的事情,说着说着眼眶都红了。
苏辛夷没想到殿下会把消息放出去,不过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如此一来那些贼人必然会寝食难安,必然会想办法出城,这就会给了殿下抓人的机会。
韩清凌给太子妃敷完药,轻声说道:“太子妃的伤已经无大碍,只要不再做剧烈的运动,伤口就不会裂开,再过几日就能恢复如常。”
苏辛夷拢好衣裳,对着韩清凌说道:“这几日有劳韩姑娘了。”
韩清凌笑着道:“这是民女应该做的。”
苏辛夷看着韩清凌问道:“韩姑娘真的没有去京城的意思吗?我身在东宫,身边需要一位信得过的医女,若是韩姑娘有意……”
能进东宫做医女, 是多少人求之不来的, 韩清凌当然动心, 但是想想眼下的情况,还是摇了摇头,“多谢太子妃好意,只是漳平府如今更需要民女。”
“韩姑娘令我佩服得紧,如果他日韩姑娘改变主意,自可去京城找我。”苏辛夷开口说道。
韩清凌听着这话惊讶地问道:“太子妃要回京了吗?”
苏辛夷微微颔首,“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也该回去了。”
韩清凌闻言就有些替太子妃委屈,“您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偏偏却不能被人知晓。”
苏辛夷却不觉得这算什么委屈,对着韩清凌说道:“正如韩姑娘愿意留在漳平府为士兵治伤,我也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扬名对于我而言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韩清凌就想起当初初见太子妃时,她就知道太子妃是一个心胸宽阔的人,闻言不由一笑,“太子妃说的是,倒是我狭隘了。民女在这里祝太子妃一路顺风,平安抵达京城。”
苏辛夷笑着点头,“多谢。”
韩清凌起身辞别,走到院门口时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就看到太子妃站在廊檐下正对着她离开的方向笑,她不由得也跟着一笑,微微屈膝一礼,然后转身离开。
苏辛夷挺喜欢韩清凌的,这姑娘看着柔弱,但是内心却十分坚定,这样的好姑娘让人看着就觉得心里舒服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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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殿下?”徐孟恕看着正在发呆的太子殿下很是感到意外,轻声唤了几声。
晏君初回过神,看着一脸好奇的徐孟恕,轻咳一声,这才说道:“徐大人想说什么?”
徐孟恕自从做了东宫属官之后,几乎没怎么见过殿下处理正事的时候会有这样走神的时候,不知道遇到什么事情,才能让殿下有这样的意外。
不过,这也不是他能过问的,立刻收起这些心思,开口说道:“殿下,如今消息已经散播出去,而且城门处也命人严格把守,容王殿下那边还没有卢钦的供词送来,不过容王殿下送来的粮草已经入库,暂时解了粮荒。京城那边商大人的信已经先一步到了,朝廷的粮草还要十余日才能抵达。除此之外,秦大人与杨大人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微臣着实有些担心。”
晏君初闻言理理思绪,这才开口说道:“城中百姓也无多少余粮,容王送来的粮草分出一部分济民。”
徐孟恕微微皱眉,心里直叹气,粮食还是太短缺了,分给百姓一部分,军中的将士就得勒紧裤腰带,他盘算着怎么才能撑到朝廷的粮草到来。
“殿下,便是要分也只能拿出一小部分,如今还有大军在外征战,粮草不容有失。”徐孟恕立刻进言,他知道殿下向有仁心,但是现在自然还是大军为重。
晏君初闻言微微颔首,“这件事情由你去办,多加斟酌,务必要稳住民心,不得生乱。”
“是,微臣遵命。”徐孟恕立刻说道。
“卢钦那边的供词暂时也不着急,等容王审出来再说,眼下最重要的先把城内的内奸抓出来。昨日去钓鱼的人可有传话回来?”
“有,但是那边很是谨慎,暂时还没有摸清楚底细,还要再等一等。”
“那就逼得他们不得不出城逃命,加大城内巡逻力度,让人在城外布下天罗地网。”晏君初沉声说道,“孤,没有那么多时间与他们周旋。”
徐孟恕立刻点头应了,能感觉到殿下话中隐隐带着的不满,他也不敢再说别的。
殿下虽然一向有温和谦恭的名声,但是东宫的属臣都知道殿下的性子并没有面上那么温软,做事情一向是杀伐果断的。
作为殿下的肱股之臣,徐孟恕自然更喜欢更支持这样的殿下,太过于温和的人,轻易会被朝臣左右,又如何能在这朝堂上立足。
“殿下,黄大人求见。”亲卫进门来回禀。
“让他进来。”
“是。”亲卫退下。
很快黄仲声就快步走了进来,见到太子殿下就上前行礼,“微臣拜见殿下。”
“起。”晏君初看着黄仲声面色沉沉,就问道:“什么事情?”
黄仲声立刻说道:“殿下,微臣接到京城递来的消息,陛下染了风寒,襄王殿下日夜伴驾侍疾,之前隐有失宠迹象的李贵妃如今又盛宠加身,皇后娘娘因为为难李贵妃还被陛下斥责几句。”
晏君初的眉心微皱,肯定是皇后又犯蠢了,这才被李贵妃母子抓住了机会。
看来,辛夷一定要回去了,不然的话只怕皇后没有人在一旁帮着,是斗不过李贵妃的。
至于襄王……
“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晏君初看着黄仲声问道。
“微臣让人细细查过那个伏云,的确是渔家女,没有被人替代。但是,微臣打听到伏云以前的性子可不像是跟在襄王身边这么招摇,这其中总有不对之处,但是微臣还未查到。”黄仲声回道。
“那就继续查。”晏君初沉声说道,“不止要查伏云,将伏家周围的邻居以及亲朋都要查一查。”
“属下已经在查了,请殿下放心。”黄仲声立刻说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情,伏云前往玉灵庵听经,偶遇了在玉灵庵带发修行的许玉容,俩人似乎相谈甚欢。”
许玉容?
晏君初想了想才想起来,许玉容就是嫁给束学博的那个,当初还曾与阿沅交恶,害她落水的那个。
不过,束家倒霉之后,许玉容就与束学博和离,和离归家就被娘家送去了玉灵庵。
没想到,现在倒是跟伏云掺和在一起。
“把人盯紧了。”晏君初道,当初阿沅就怀疑许玉容又古怪,但是没找到证据,但是现在许玉容又与伏云扯上关系,看来阿沅当初的怀疑是有道理的。
“是。”黄仲声忙点点头。
晏君初让人退下,自己想了想去了后院。
苏辛夷已经把行囊收拾好了,其实没什么收拾的,就是换洗的衣裳,只带一天的干粮,天热放不住,路上边走边买才成。
正在忙碌的她忽然感觉到什么转过了头,就看到殿下正在门口看着她,她忙走过去,“这么快就回来了?”
晏君初确实想阿沅回京,但是瞧着她这么麻利的就收拾好自己的行囊,不免心中又有些发酸,“这就要走?”
苏辛夷听着殿下这话,难得一瞬间脑子清醒一回立刻回了一句,“没有,我先收拾一下,殿下让我什么时候走我就什么时候走。”
晏君初闻言对上辛夷十分认真的样子,就被逗乐了,“虽然我很舍不得你离开,但是京城确实有点事情要你回去主持大局。”
“出什么事儿了?”苏辛夷挺紧张的问道。
晏君初拉着她的手两人并肩坐下,就把伏云与许玉容的事情,还有宫里李贵妃母子与皇后的事儿说了。
苏辛夷眉头就皱紧了,“我就知道许玉容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人,她这是想要搭上襄王?但是她有什么东西能让襄王动心?还有那个伏云,我就一直觉得不太对劲,不仅能让襄王把她带回京,还对她独宠,这可不是一般的本事。”
“嗯。回去后,你自己也当心一些。”晏君初叮嘱道。
“我知道,那皇后娘娘那边,你打算怎么做?”苏辛夷是真的不愿意与皇后打交道,但是这次能出行皇后也算是帮了忙,而且容王支持殿下,她就不能看着皇后被李贵妃压着不管。
但是,皇后那脑子,真的是时灵时不灵的,就让人很头疼。
“想要让皇后听话,你就把容王摆出来,容王才是皇后的软肋。”晏君初说道。
苏辛夷迟疑一下说道:“我试试,若是不行再想别的办法。”
“李贵妃比皇后心机深,襄王也不是好相与的,你自己多加小心,不要因为皇后让自己为难。”晏君初有点不放心地叮嘱,在他心里,皇后自然不能与阿沅相比。
“我知道了,你别担心,我心里有数。”苏辛夷不想让殿下担心,她侧头看着他轻声开口,“士元哥,你在漳平府也要保重,我在京城等你凯旋。”
晏君初神色温柔地看着苏辛夷,纵然有千般不舍,到底还是要分开,“阿沅……”
苏辛夷伸手抱住殿下,“我知道。”
苏辛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太子殿下,此时此刻,忽然就懂了诗中所说魂牵梦萦,牵肠挂肚是个什么滋味。
这短短时日的相聚,让人心生快活,不免贪恋,到了分别之际,才更不舍。
苏辛夷立刻打起精神,看着殿下说道:“我今日就起程。”
晏君初:……
“明天走也行。”
“不行,明天也不想走,早走早安心。”
都说红颜祸水,苏辛夷瞧着蓝颜也不遑多让,殿下总有本事让她心神不定。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晏君初现在知道了。
娶个雷厉风行的媳妇,还能怎么办?
只能顺着她啊。
晏君初亲自从苏辛夷出城,苏辛夷没有打样,“殿下这一出城,多少人盯着呢,我就带着展桥还有亲卫悄悄地走,不会有人注意。”
晏君初总觉得自己被媳妇嫌弃了,但是他能说什么呢,媳妇的顾虑是有道理的。
苏辛夷利落的把包袱往身后一背,腰刀提在手,对上殿下有些郁闷的神色,踮起脚在殿下面颊上亲了一下,一触即分,立刻就走,“我在京城等着士元哥。”
晏君初瞧着辛夷那飞一般的脚步,伸手摸了摸脸颊,无奈的笑了笑。
行吧。
他的阿沅,总是这么与众不同。
苏辛夷早就通知了展桥,展桥带着两个亲卫来得很快,一行四人骑着马出城,有殿下的令牌没有丝毫的阻碍。
“属下已经把查到的东西交给了殿下身边的人,太子妃不用担心。如今漳平府城门已经关闭,出入城审查很严格,内奸只要往外送消息,早晚都能抓出来。”路上休息的时候,展桥把事情交代了一遍。
苏辛夷微微颔首,“事情交接清楚就好。”
她二哥还有穆邢那边自己不能留下等消息,只能交给殿下,希望他们都能平安归来。
没想到第二天,他们居然在路上遇到了前往漳平府增兵的卫所,不是别人,正是解经略。
两下里碰上头,解经略惊愕的看着苏辛夷,“你从漳平府来?”
都做上太子妃了,还这么嚣张能从京城东宫跑来边关?
难不成宫里也管不住她了?
苏辛夷也没想到会遇上解经略,俩人大眼瞪小眼,苏辛夷问道:“我大姐姐跟孩子们还好吧?”
“好,都好的很。”解经略听着苏辛夷问起妻子就立刻说道,“我们家谢鲲那么个小混蛋,被筠姐儿吃的死死的,你是没见啊。”
苏辛夷挺意外的,筠姐儿?
在她记忆中筠姐儿还是那个娇娇软软话都说不利落的奶娃娃,但是现在也应该能跑能跳懂点事了。
“我们家筠姐儿多乖啊,她还能管得住你们家的混世魔王?”苏辛夷不信,总觉得解经略在说客气话。
一直没说话的樊鹏池大笑一声,“我作证,这是真的。”
樊鹏池说话做事爽朗利落,苏辛夷知道他不会骗人,但是还是很难相信,“真的?”
樊鹏池点点头,“等回头太子妃见了就信了,如今大少爷能去,那都是筠大姑娘的功劳,太子妃不知道,现在我们指挥使就差没把大姑娘供起来了。”
苏辛夷:……
两边都要赶路,实在是没时间细说,解经略又不是个痛快人,苏辛夷抓心挠肝的也不知道前因后果,索性等回了京城给大姐写信。
苏辛夷走了之后,樊鹏池看着自家指挥使,“这回头太子妃写信给夫人,您就不怕大少爷回头见了太子妃被收拾?”
解经略一点也不担心,劳神在在的说道:“有人替我管孩子还不好?别人我担心,太子妃愿意管求之不得呢。”
论狗,还是他们指挥使狗,连太子妃都算计上了。
樊鹏池‘啧’了一声,“大人,这次去漳平府,您有把握吗?”
解经略笑了笑,“咱们要什么把握,要看太子殿下有没有把握,抵达漳平府只听号令就是,别的都不用管。”
他们只是来支援的卫所,听命于朝廷,他与太子殿下之间还有些姻亲关系,这种时候更要小心一些,而且这次调动照理说他们平宁卫排不上,但是偏偏榜上有名。
樊鹏池还是有些担心,“漳平府有内奸的事情已经传到了咱们这边,可见那边的形势不妙,咱们这个时候赶过去,可真不好说是好是坏。”
解经略还是那副表情,慢腾腾的说道:“到了再说,是人是鬼,总得过过招才知道。反正,别人肯定把我们当成太子一党,躲是躲不开的。”
“那您的意思是?”樊鹏池瞧着他们指挥使就没憋好事儿,肯定有主意了。
解经略嗤笑一声,“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最后还不是看谁的刀更硬。走吧,咱们赶第一波抵达的援兵,肯定能吃上热乎的,立功都不积极,朝廷要咱们还有什么用。”
樊鹏池也被勾起了血性,他们在平宁卫多少年没打过打仗了,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当然不能错过。
管他谁动的手脚,指挥使说得对啊,这是太子殿下头疼的问题,他们只管自己的刀硬不硬!
苏辛夷在回程的路上仔细思考,也觉得平宁卫前往漳平府的事情不太对头,照理说平宁卫应该轮不上才是。
所以,殿下不在京城,果然有人在背后下黑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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