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也不至于。”谈话间,一道女声响起。
赵青尽愣了一下,这才察觉到声音是从房梁上传来的。
他眼睁睁看着那黑衣女子翻下来,在李泽面前拱手行礼:“世子殿下,久等了。”她将手中密信双手呈递了过去,“京城八百里加急,陛下御笔亲书。”
火盆跳动,赵青尽一脸懵。
石江则起身,拱手行礼,很是郑重。
瞧着李泽不言不语将信接过,赵青尽胳膊肘撞了石江一把:“这谁啊?”
石江仍然拱手,半晌没动。
“嗨,谁啊到底,比我排面都大?”赵青尽刚要上前,石江赶忙挪着碎步,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小声说:“这是姜随的亲姐姐,当今……”
“姐姐啊?”赵青尽抬眉,更惊讶,“从没听姜随说起过啊。”他边说边往前凑,想去看看那信里写了什么。
石江浑身都在想方设法的拦着他。
头虽然没抬起来,胳膊也没放下去,但脚步一点没停:“赵大人,你想什么呢!”他压着声音,小声提醒,“你忘了,你在凡间只有九品!”
九品,芝麻大。
赵青尽收了脚步,眨了眨眼。
半晌才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十分诧异:“什么?我才九品?!”
这一声,屋内安静异常。
姜茶像是看傻子一眼瞧着赵青尽,憋着笑,目光转到一旁。
确实,一个九品芝麻大的小官员,凑上去看京城密信,那是不想要脑袋了。
赵青尽啧啧咂嘴,退了两步,站在墙角里。
他瞅着石江,小声抱怨:“这时候就各论各的了……”
姜茶瞧着他,一边笑一边说:“除了这密信,先前兴州知州有上书朝廷,说兴州有歹人勾结妖怪,兴风作浪。陛下已经派了线人盯着兴州了,目前一切安稳。”
她从怀中拿出名册:“这是派去兴州的线人名册,上面所有人都听从世子殿下调遣。”
李泽看着手里的信,半晌才将目光移到那册子上。
他抬眉看着姜茶,思量片刻,还是开了口:“他心情不好?”
姜茶有点惊讶:“这个……”她说,“最近一俩月,各地怪案频发,当地衙门大多处理不了,世子殿下您又远在青州,能帮上的人太少,他自然劳碌。”
李泽不疾不徐地合上了手中的信,话里听不出情绪:“你监视我?”
姜茶面色不改:“世子殿下何出此言?”
屋内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外面小雪纷纷扬扬,眨眼打湿了地面。
李泽燃起蜡烛,将手里的密信点燃,注视着那一簇火焰,淡然道:“李氏一族,懂术法,有修为的人里,大概没有李泽这个名字。”
若非时间逆转,若非未来的沈慕琼教过他浅显的术法,又逼着他背诵心经。
若非六界崩塌,妖物横行,他靠着实战一点一点熬过来……
他便一直是京城里不起眼的世子李泽,是不会术法,也对修仙长生完全没有兴趣的那一人。
“我这样一无是处的……两年之后,忽然被远在京城的陛下抱以期望,不觉得太奇怪了一些?”
信燃成灰,打着旋转落在地上。
姜茶自知忽悠不住李泽,她仍背手,转过身笑着瞄了一眼屋内,“你瞧着咒禁院,我们瞧着你,这叫各司其职,互相配合。”
见李泽根本不吃这一套,姜茶尬笑一声:“皇命难违,你也理解一下我。”
这熟悉的调调,熟悉的瞎扯功底,李泽懒得反驳,直言:“姜大人亲自来,不是只为送一封信吧?”
他边说,边伸手掐灭了烛火。
京城据此近两月路途。
但如果是八百里加急,良驹快马,驿站传递,最多只需要五天。
他先前确实是问了关于龙柱的问题,可皇帝的回信上只有三个小字:回京谈。
这根本没多重要的信笺,却让皇帝心腹的姜茶从京城又跑一趟,说明事情没这么简单。
姜茶这才望了屋内的赵青尽一眼,挑了下下颚。
“信得过。”李泽沉言。
“既然如此,我就长话短说。”姜茶笑意散了,肃然道,“京城龙柱一事乃是皇族秘辛,事关二十年前咒禁院沈芸汐仙逝一事……世子殿下若是好奇来龙去脉,需要自行前往皇城。”
她顿了顿:“我也帮你说了些好话,但你知道的,陛下的性子一向如此,大约是见不到你的人,绝不会开这个口。”
“另外就是……”姜茶卡住了话音,她再看一眼屋内人,似乎在再一次确认是不是都信得过。
“讲。”李泽话音深沉,催促道。
姜茶犹豫再三,还是郑重道:“京城里,也出现了你先前说的取血一案。我们顺着你们已经淌过来的路往上追查,确实也查到了罗汉堂。”她叹息道,“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进的京城,但是已经扎根很深了,排查的时候发现不少达官贵人都和他们有或多或少的联系。还有一些仙门,明里暗里也在帮衬。”
“如果世子殿下的调查没有错误,那罗汉堂十之八九就是冲着京城的龙柱去的。”她拱手,“陛下还是希望世子殿下以大局为重,早日回京。”
大局为重……
李泽听着她的话,深思许久。
“你且先回去。”他摆了下手,“我自有定夺。”
谁知,姜茶没动,她补了一句:“大局为重,苍生为重……这是陛下原话。”
李泽要提笔的手顿了下,带着几分诧异的转头看向她。
她不再多说,拱手行了个礼:“我去看看姜随,下午就走。”
目光中,姜茶退了几步,冲着石江与赵青尽和煦一笑,退到了外面。
书房里静的只剩下炭火的声音。
石江瞧着李泽的背影,半晌才问:“殿下,怎么办?”
李泽蘸了蘸墨汁,一手背在伸手,俯身写了一行小字。
他没说话,将笔放下,吹干了墨汁。
“不急。”他说,“白修还没回来。”
他说完,拿出白修临走时交给他的小令牌,只轻轻挥动了下,一只白狐狸沿着屋脊飞快地跑进了青州府衙,恭敬地叼起信,趴下行了个礼,转身不见了。
李泽在催促白修。
可他不知道,白修此时被魔君扣在房里,眼前一套大红的喜服。
“不是说要结盟么?你不嫁过来,怎么展示一下结盟的诚意?”
白修抿嘴,瞧着眼前的长剑,举着扇子劝慰:“你我之间,有话好说,何必舞刀弄剑的?”他感慨,“都是自己人……”
眼前,魔君抬眉,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哟?你当年撩完就跑,背弃婚约的时候……大概不是这么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