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深沉,寂静悠长。
李泽将她禁锢在自己的臂弯中,他眼带笑意,自上而下的看过去,手指捏着她的长发,在纤长的手指上缠绕了好几圈。
“沈慕琼,你找我的时候,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事情。”他话里带笑,“或是天下,或者某某……却从来不曾是你想我,你要见到我……”
他俯身前倾,双唇近乎贴在沈慕琼的额头上:“我很生气。”
那声音低沉,带着欲念。
烛火微微荡漾,沈慕琼动弹不得。
眼前李泽的喉结伴着他说话的气音上下沉浮,他身上好闻的老山沉檀味,漫天盖地。
这谁顶得住?
直到此时沈慕琼恍然中想起凡人常说的那句话,美色误国,色字头上一把刀。
纵然她再理性,再比寻常女子有见地,内心再牢不可摧,也依然无法避开这红烛暖帐的深沉情谊。
他的注视,他的以退为进,和他如今的咄咄逼人,现在想想,还真有些量身定做,针锋相对的味道。
他太了解她。
知道这外强中干的大妖有什么弱点。
也知道怎么样将她一点点吞进自己的怀中。
事到如今,回头看过去,往昔他的迁就,他的沉默,他的无处不在,像极了早就布好的陷阱。
他一步一步地引导着,直到某一日,直到现在,直到沈慕琼所有的计划,如果没了他的助力,皆是空。
这样,她便再也无路可退,再也无处可逃。
他好会。
“我……我真的……”
李泽微微笑起,他缓慢地凑近沈慕琼的耳旁:“我不想听。”
那欲念十足的声线,让沈慕琼后背荡起一阵酥麻。
他微微眯眼,挑起她的下颚:“我想听什么,你不是很清楚么?”
夜色被门板上镂空的雕刻隔绝,烛光瞬间熄灭,无尽的黑暗笼罩了整个寝殿。
沈慕琼垂眼,轻声道:“……求你。”
他微微挑眉,故作没听清的样子:“什么?”
沈慕琼说得大声了一些:“求你。”
她红了面颊,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呜呜囔囔地说:“求你了……”
那天晚上,姜随躺在院外的屋檐上,瞪着大眼望着天上的星星。
“太惨了。”他发自肺腑地感慨,“太惨了!”
“这么美好的夜晚,我居然是和你一起在屋檐上度过的。”他嘴角向下,都要掉出面颊了,“太惨了!”
石江不以为意,捧着手里的茶壶,在夜风里坐得十分端正。
“连叶虚谷都有人陪,结果我们俩……”姜随话音未落,沈周从旁的树上跳下来,也凑着坐了下来。
“挤一挤,一起。”他一如往昔的冷淡。
见姜随没说话,望一眼他与石江,眉头一紧:“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哎你这人……”姜随起身,刚想埋汰他,又看到他一身单薄的缁衣,内心挣扎了好几遍,忍不住捏着被角问,“你冷么?要盖一下么?”
沈周登时瞳孔地震,飞快起身坐在了石江身旁。
他不知从哪摸出来个茶盏,很是恭敬地颔首:“石大人,在下讨杯茶。”
看着石江默默倒茶的模样,姜随更是生无可恋,支着下颚,望着城门的方向,那一声叹息长得快要把肺都吐出去:“惨啊!”
夜风里,这话飘出了天际。
石江看着他絮絮叨叨的侧颜,忽然道:“有什么好惨的?”他郑重地说,“比起他们,我们幸运太多了。”
“啊?”被他莫名正式的腔调惊讶住,姜随眨了眨眼。
“沈大人面对的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不伤害世子殿下,就得伤害天下所有人。这样的选择,你想做?”
石江抿了一口茶,早已看透了这恼人的天道。
“这世上有太多比情爱重要的东西。”夜风里,沈周也附和道。
“行了行了。”姜随无语,指着自己:“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能不能给我这年纪轻轻不识爱情滋味的留点念想啊?我就是恋爱脑怎么滴了么!我就只能看到他们两个相濡以沫怎么滴了么!”
沉默一息,风声呼啸。
“噗。”石江忽然笑出了声。
他伸手拍了一把姜随的肩膀,轻描淡写:“得活着,活着才有机会轰轰烈烈地爱一场。”他说,“若是能活下来,我们帮你介绍。”
“你们?”姜随看着眼前比他大十多岁,仍是孑然一身的石江与沈周,十分为难:“……还是我给你们俩介绍吧。”
星夜流转,时间如指间沙,匆匆而过。
白修的计算出了偏差,本以为傍晚才会到京城的金刚罗汉,天还没亮,已经踏平了城墙。
众人站在祭坛前,看着那四尊庞然大物,都有点恍惚。
“这么大?”
“太吓人了。”
四尊带着凶兽妖丹的罗汉,比皇城城墙高出几倍。
它们沿着正街,在无人的京城里,如摧枯拉朽一般而来。
越是走近,众人越是发现了些许不同寻常。
似乎有人一直在阻拦,那金色的罗汉像是遇到了蚊子的骚扰,不停地挥动着手臂。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白修最先认出了那些“蚊子”。
他扇子指着罗汉的方向:“这群修士隔岸观火的时间够长啊,神族都要死完了,大妖也只剩下两个了,这才出手。”
“什么出手,分明是添乱。”赵青尽嫌弃道,“我说他们怎么比最后一次见到大的离谱,原来有人上赶着送命啊。”
“起码出手了。”李泽披散着长发,身上只穿了一身里衣。
白衣如雪,难掩气宇轩昂。看着越来越近的罗汉,他手里的长剑发出金色的光芒:“上一次,这群人直到龙柱坍塌都没出手。”
闻言,众人皆惊。
白修吭哧一下笑了:“确实有仙门的风格。”
他说到这,扇柄敲了下李泽的肩头:“我们当中最善于近战的是你,所以你就找那个小姑娘就行,剩下的我们想办法顶住。”
说到这,他回眸看一眼沈慕琼,看着她欲言又止的面颊,附在李泽耳旁小声问:“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李泽没说话。
白修抿嘴,想了想:“我这个小侄女,脑袋太清晰了,不会感情用事。她总觉得,天下面前,情爱不值一提……”他叹口气,“她这么傻,你多担待。”
说完,看着李泽没什么反应的面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果然都知道。
白修目露钦佩,笑着说:“你得在我们全军覆没,金刚罗汉踩塌了这龙柱之前,杀了那个云溪。”
他扇柄轻轻地敲了李泽一下,一道白色的光辉闪过。
“一点祝福,聊表心意。”
他退了两步,招呼身后所有人:“走了走了,该干什么的干什么去了。”
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整个祭坛前,只剩下沈慕琼与李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