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希没有认错,车的确是她送宋思卿的那辆,因为她走进墓园的某条小路没几步,就看见了霍隐和宋思卿的身影。
暴雨倾盆,雨水形成密集的雨幕,不远处角落里交谈的两人身影不甚清晰,如果不是她太熟悉他们,根本认不出来谁是谁。
霍隐身旁跟着两名保镖帮忙打伞,宋思卿身后也立着她现在的女经纪人给她撑伞,两人正在激烈的争吵,声音远远飘来。
估计因为自己死了,宋思卿格外激动,隔着漫天雨幕,昙希都能听见她声音嘶哑的怒斥着。
为什么,你怎么照顾她的等字眼挤进昙希的耳朵里,让她的眼眶泛起一丝酸意。
宋思卿是陆苒最好的朋友。
陆苒也是宋思卿最好的朋友。
霍隐,宋思卿和陆苒三人曾约定,在娱乐圈要相互扶持,三年前,宋思卿选择前往国外学习和发展,临走前嘱咐她和霍隐好好相处,有事就让霍隐帮忙,白得的霸道总裁不用白不用。
霍隐是自己的老板,同时,他们也是认识多年的朋友,在新唐他很照顾自己,所以,才有了那么多流言蜚语。
霍隐笔直的站立着,任由宋思卿呵斥,直到女人将手包狠狠打在他的胸口,包里的小物件噼里啪啦散了一地,滚在雨里,随即,宋思卿转身离开,刚好朝昙希的方向走来。
昙希一慌,后退了几步,但宋思卿步伐如飞,和她擦肩而过,根本没有看她一眼。
倒是她的经纪人,撑着伞一路小跑跟在宋思卿身后,看见昙希后,面带惊恐,跑得更快了。
昙希望着她的身影,眼里温柔的思念倾泻,那一瞬间甚至有一种叫住宋思卿,告诉她自己还没死的冲动,但最终,她还是沉默的站在雨里,眼睁睁看着她消失,不知如何开口。
当初,她之所以入行经纪人,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宋思卿,初入娱乐圈的时候,她没有背景,没有人脉,没有资金,但两个女生约好了要一起闯荡下去,她说她一定要让所有人都记住宋思卿的名字,而思卿是唯一一个相信她能成功的人。
还有一个原因......昙希眼前一晃,想起了几天前见到的沈星湛。
他也曾是她少年时的理想,不过后来他们分开了许多年。
......
这些年,她经历了许多,一颗原本火热的心渐渐变硬,直到今天换了一个身份,昙希却忽然想起来,沈星湛和宋思卿,是她做经纪人的初心。
虽然作为陆苒的自己有些眼瞎看上了林慕南,但还好,思卿和霍隐,还有尧尧,他们应该对自己的死很难过,她活了二十六年,还是有真正记挂自己的朋友的。
这时,一道高大的阴影,出现在她面前。
昙希避无可避,在心里叹了口气,无奈的抬起头,露出职业假笑:“好巧啊霍先生,你也来了。”
霍隐追着宋思卿走过来,才发现这边站着个昙希,看清她的面容之后,霍隐本来就冰冷的脸色更加难看很难看,仿佛昙希欠了他一千万。
昙希打量着他,眼前的男人与她相识近十年,一开始是朋友,后来是她手下的艺人,最后成了她的老板。
霍隐其实生的十分英俊,只是太少有人敢直视他的面容。
他鼻梁高挺,五官棱角分明,有着成熟男人才有的内敛气质,一身黑色西装更衬得他肩宽腿长,身姿挺拔,漆黑的凤眸阴沉沉地看着昙希,眉头微拧,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看起来心情差到了极点。
昙希毫不在意他阴沉的目光,因为霍隐其实有四百多度的近视,还不爱戴眼镜,他常年眯着眼睛看人,是因为看不清楚。
这些事,她这个他曾经的经纪人,无比清楚。
“昙小姐是来看热闹的吗?”霍隐的声音很低,极具磁性,但语气并不算好。
昙希微笑着回答:“怎么会呢,我是来哀悼死者的。”
“这话,你自己听着不可笑吗?”霍隐冷冷的反问,眼中的不屑和厌恶几乎化为实质,昙希心里“咯噔”一声。
——原主什么时候把霍隐也得罪了?
能让他四百度近视的眼睛显露出这么明显的厌恶,说明得罪的极狠。
不过,霍家和昙家都是京圈的豪门,霍隐和昙希还分别是两家的大小姐和少东家,要说互相认识也不算意外。
“穿着这身衣服来看陆苒,你是来哀悼的,还是来炫耀的?昙大小姐,你脑子如果没问题的话,还是直接离开吧。”
昙希本来真没打算来墓园,因为出院,贺渝给她准备了个喜庆的浅红色纱裙,穿着倒是挺好看的,风情摇曳,可是出现在这里,要是被陆苒粉丝看见,应该会被揍吧。
但也不代表她就乐意被怼,昙希昂首挺胸:“我乐意穿什么就穿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
霍隐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摁着怒火,声音冰冷刺骨:“随你,但是昙希你记着,别以为没了陆苒,你就能有什么机会。”
昙希:“???”
原主,她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自己不知道的?
昙希脑海里一道电光闪过,她总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又忘了什么关键的事情。
霍隐放下这句狠话后,就折身朝宋思卿离开的方向走去,临走前,他身旁那两个以前跟她关系很好的贴身保镖,还狠狠的瞪了昙希一眼。
秋雨属于浸入骨子里的冷,而今天这场雨似乎越下越大了,昙希不怕霍隐的警告,眯起眸子,朝自己的墓碑走去。
一场葬礼,此时,已经散场。
雨下的太大,最敬业的狗仔也在看见宋思卿林慕南等人走后,离开了这里。
直到距离自己的墓碑越来越近,昙希才渐渐的,接受了一切。
陆苒,
真的死了。
她停下脚步,
忽然有些踌躇。
面前几米远的墓碑面前,半跪着一个熟悉的男子身影,他身体半是蜷缩,半是挺直,两只手撑在地面上。
随后,她听见沈星湛用他冷冽沙哑的嗓音喃喃着:“学姐......”
他没有打伞,浑身上下已经湿透。
沈星湛左腿半支着,右腿膝盖陷在泥泞里,头发紧贴着头皮,露出令人惊艳的侧脸轮廓,也许眼泪在滚滚落下,但混着雨水,没人能够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