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阴郡虽然是边城,但总不是自己的地界,处处都要小心些。童玉青知道这场婚事不可能太热闹,却也没想到竟然这么简单。只是两桌子饭菜,一对红裳新人而已。
她心里倒没嫌弃过这场婚事。虽然看起来是简陋了些,但却是俞翀跟她的喜宴,她打心眼儿的觉得欢喜。
俞翀大概是怕她觉得委屈,又让唐其把他们在禾阴郡里所有的弟兄都喊了过来,一下子就多了二十几人,果然就热闹了起来。
童扬也换了一身新衣,紧紧的粘着童玉青,像条小尾巴。他对童玉青倒是很好,可对俞翀却莫名的生出敌意。
俞翀知道这孩子是因为铃公主与那碗堕胎药的事情才对他耿耿于怀。既然童玉青已经把这孩子当成是亲弟弟,将来若这么一直下去必然麻烦。这事儿,怕是还得要解释清楚。
“童扬你过来。”
童扬往童玉青的身后缩了缩,一脸戒备的看着她,一面小声的跟童玉青嘀咕着:“既然要成亲,又怎么能这么委屈人。姐你看看你这身哪儿像是嫁衣,头上连朵花都没有。”
童玉青忍俊不禁,“情况特殊。况且我跟他早已是夫妻,今日不过就是图个热闹而已。你小孩子不懂,光看着就是了。”
只是……
“这么多的人聚在一起,不会被人怀疑么?”
俞翀像是听见了童扬那小声的嘀咕,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个红色的簪花来给她别在发间,“今日办喜事,人家能怀疑什么?你今日就安安心心做我的新娘子,什么都用不着你操/心。倒是一会儿的洞房,这帮弟兄们怕是会去闹一闹。”
童玉青连耳根子都红了,嗔了他一眼。“扬儿还在这,他只是个孩子。”
“别总把他当孩子,他都十岁了,再过几年就可以娶媳妇儿了。”
童扬脸上有些不自然,恼怒的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就走开到了别处。俞翀皱起了眉,看着站在远处的童扬意有所指。“脾气还挺大。”
童玉青抬手把他紧皱的眉心抚平,“他只是个孩子。”
俞翀紧紧抓着她的手,“在我身边的人,不能一直都是个孩子。”
他这话说的隐晦,但童玉青却听明白了。他以前在京城还有身份遮掩,也就少了危险。现在不管是晋立夫还是成子睿都知道他是即将要拥立黎国新主的至关重要的人物,他的身边自然就不会太平。童扬如果一直都被当成一个孩子一样的对待,那童扬绝对活不了太长的时间。
童玉青将心底的酸涩收了起来,直视着他说:“我知道,我会找机会跟他说清楚的。”
她扫了一圈前来道喜喝酒的人,见其中一些人虽然对别人挂着笑意,可看向她时却是目光不善。她心中冷笑,刚才在小堂里要不是唐其解围,恐怕那些人还想要闹下去。她对这种事情倒是无所谓,只是她担心俞翀会因为她而与这帮人有了不快,让他难做。
可现在看来,不给这些人弄出点儿诚意来,他们还真的要把自己给看轻了。
她用手指在他的掌心里轻轻抠了抠,“这在场的都是信得过的么?”
俞翀眉梢一扬,把唐其叫到身边来。
“青儿问,这里每一个人都是信得过的么?”
唐其有些不悦,声音自然提高了些。“夫人这是什么话,这里的人都是为大业出生入死的弟兄,个个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童玉青看了俞翀一眼,见他环视一圈,认清了每一个人后才微微点头,她这才放了心。
“有唐大哥这话我就放心了。”
她把童扬叫过来,将他脖子上挂着的一个香囊取了下来。她将东西直接交给了唐其,“拿着,这就是我童玉青的诚意!”
唐其有些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手心里的这个小小香囊。
“夫人,这是什么?”
“诚意啊,刚才在小堂不是有人要我必须拿出诚意来么?”她朝着唐其抬了抬下巴,“这就是了。”
香囊上头还带着童扬身上的温度,可见这东西是一直贴身戴着的。唐其不解的看着俞翀,俞翀眸心沉了沉,点头对他说:“拿给大伙儿看看。”
唐其会意,喊停了大伙儿的热闹,再高高扬起手中的香囊。
“刚才在小堂议事,有兄弟说夫人拿不出诚意就进不得小堂。现在我手里这个,正是夫人刚刚给我的。她所言,这香囊里就是各位兄弟想要的诚意。”
先前在小堂里刁难童玉青的那位林兄弟直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垫着脚的想要看清楚一些。他倒是想要看看,童玉青这诚意究竟是有多大。
唐其打开了香囊,从里头取出一张叠的方方正正的纸。他下意识的看了俞翀一眼,见俞翀点了点头,才展开了那张纸。
只一眼,唐其整个人都震在那里。
之前哄闹的几个人等得不耐烦,也都站起来嚷嚷着:“堂兄弟,这纸上写的什么?莫不是她胡乱画的东西,所以你才看不懂是不是?”
这番话又引起一番哄堂大笑,后头过来喝酒的那些不明所以,以为只是单纯的玩笑,也都跟着大笑起来。
童玉青弯了弯唇角,并未像是在小堂里一样的做出解释。倒是俞翀,脸色阴沉的叫人害怕。
唐其不理耳边的哄笑声,又重头到尾的把纸上的东西看了一遍之后才快步走到俞翀身边,将东西递给他。
“二爷。”
俞翀接过来,只不过一眼,也震在了那里。
有人看出不对,收起了玩笑的神情,想要凑上来看看。“这上头画的什么东西?”
不想俞翀却将那张纸死死捏在掌心里,转身看着童玉青,沉声追问:“这东西你在哪里找到的?”
童玉青动了动唇,“七王府。”
唐其一惊,在俞翀开口之前先抢了话头。“二爷,不如叫两个身手好的再去京城查查?听说骆衡一直未被成子睿召回京城,他的身边没了骆衡,咱们可就方便多了。”
一直沉默的庆安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俞翀身边,从他的手里将那张早已揉皱了的纸重新展开。得见上头盖着的玺印,他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玉玺在成子睿手里?”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住了。
黎国内乱,丢失的不仅是两块虎符,更有证明国主身份的玉玺。晋立夫能霸占国主位置这么长时间确实是本事,可庆安如果要上位,就必须要有能够证明身份的玉玺。奈何虎符已经找到,可以号令三军,可玉玺却一直下落不明。
俞翀本想着先回到黎国,玉玺的事情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没想到童玉青竟然给他们带来这么大的惊喜。
庆安有些激动,一把抓着童玉青的手腕,“这玺印是你盖上去的?”
童玉青正要把手挣回来,却见俞翀已经伸了手,将她的手腕轻轻的从庆安手里接了过来。她还是想要把手收回来,可俞翀把她的手腕牢牢的掌控在手掌中。她看了看庆安,又看了看俞翀。“是我亲手盖上去的。”
这上头的印章确实是她亲手盖上去的。
那一夜她在成子睿书房,作画时见旁边有一枚印章。想起爹爹作画后一定要印上属于自己的印章,她便起了调皮劲儿也想要自己试试。她以为这是成子睿自己的印章,可拿起来一瞧,却又不像。好奇心作祟,她便趁着成子睿不注意时就在旁边的白纸上印了一个,谁知审批公折的成子睿突然抬头,吓得她赶紧又把东西放了回去。
本来没在意,可越到后头她心里就越发起疑。她把那张纸找出来,看着上头雕篆的字体,竟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她留了个心眼,将印了章的那一张纸叠起来藏在身上,下半夜时她困不住的睡了过去,醒来时,那枚印章已经不见了。
她想起俞府小金库里的那一对金蟾,越发的坚定了要将这个东西带来给俞翀看看的想法。后来她才想起,印章上雕篆的几个字,正是黎国在内乱之前的国号,如此不用想都知道那东西究竟是什么。于是只能把这东西差藏了起来,直到她联系上了老方伯,才翻出来时时戴在身上。
逃出京城之后,她怕横生意外,便将东西藏在了童扬的身上。好在一路虽然不是很太平,但好在这份诚意,的确叫人满意。
“那你知道成子睿把这东西藏在哪里么?”
庆安的话将她从回忆里拉了回来,她摇头,“我不过见了一眼就被成子睿给收起来了。当时他还是七王爷,而现在他已经是太子了。王府换到东宫,东宫这么大,我怎么可能知道他把东西放在哪里了。”
庆安眼中的亮色一下就变得黯淡,俞翀将她拥入怀中。“知道玉玺在成子睿手里也够了,唐其说的不错,趁着骆衡不在,咱们就有了下手的机会。唐其,这件事情你来安排,万事要小心,切莫打草惊蛇。”
他又将目光在小堂闹事的几个人身上转了一圈,最终停留在林兄弟的身上。“足足十几年,你们都没追查到玉玺的下落。而今日,夫人给的诚意,你们还满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