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美丽神情落寞:“在他们眼里,我就是笑话。”
他从很小的时候便知道自己与其他男孩不同。
那些男孩子总喜欢去逗弄女孩,他却总是安静地坐在角落,看着他们玩闹。
遇到心动的男孩,他会默默写在自己的私密日记本上,藏得严严实实。
可世上无不透风的墙,有一天他被一群男孩围在了厕所,他们群起攻之,嘲笑他的与众不同,嘲笑他的隐私。
这些人中,甚至还包括他曾经心动的人、写在日记上的名字。
他们像厌恶苍蝇一样厌恶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名字被写在他的日记里,是极其羞耻的事。
他就像被剥光了衣服,任人评说,尊严掉了一地。
“那一刻,我真的想死。”大美丽垂下了头。
“是黑子哥救了我。他把我从一堆人中拉了出来,为此还挨了好几拳头。”
大美丽陷在回忆之中,脸上浮起了笑容:
“他告诉我说,人是情感性的动物,喜欢别人很正常,这没什么可羞耻的。”
一句话让将死之人揽住了浮木,他再一次活了过来。
“黑子哥是个好人,他只是路过,明明可以不插手。可他说,他看不下去别人那样欺负我。他把欺负我最狠的那几个人打了一顿,从那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嘲笑我了。”
他终于活成了他自己,不再执着于别人的眼光,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样。
“后面我退学了,去学戏曲,就再也没见过黑子哥了。我真的很想谢谢他,如果不是他,或许我现在依然还活在自卑和痛苦之中。”
“是他的善举,让我能够真正认识我自己。我和别人没有不同,我也是人。”
“可那会儿我被人打懵了,连一句谢谢都没有跟他说。”
大美丽说到这里,有点哽咽住了。
沈南意突然明白,大美丽为什么要执意找到他。
是她误会了。
“我还以为你想找他,是因为你……”
大美丽咧嘴一笑:“哪能呢,我们这样的人对同类都有直觉,黑子哥一看就不是。”
沈南意问:“你那些借钱的发小,他们认同你吗?”
“在他们绑架我之前,我一直以为他们是认可我的,可惜,他们只是看到我发财了想接近我,装装样子罢了。人心隔肚皮,是我太过天真。他们找各种理由问我借钱的时候,我都是掏心掏肺掏钱对他们,没想到,他们不仅想要我的钱,还想要我的命。”
“两厢对比,这个黑子哥更是难能可贵。”
“是啊。我发了财后还回老家找过黑子哥,但村里人说他出门打工很多年了。没想到,我会在南城遇到他。我床底下还有张卡呢,我想把他送给黑子哥,听老家人说他生活过得不容易,这也是我的一点心意吧。”
沈南意一愣:“你还真够有钱的啊,到处藏卡呢。”
“嘿,一点积蓄,不值一提。”
沈南意掏出手机,关猛果然效率很高,发来了好几张照片。
“按照你说的模样,找到了好几个,你来认认,哪个是你念念不忘的黑子哥?”
她将手机递给了大美丽。
大美丽兴奋地接过,一张张仔细划过去,逐渐失望:“都不是。”
沈南意把这个结果告诉了关猛。
“别急,让关师傅在找找看,只要他在南城,一定给你找出来。”
“行。”大美丽眼里又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门铃叮咚叮咚响,大美丽嗖地躲了起来,噬魂兽也乖乖缩回到芥子袋中。
沈南意好奇,现在还有谁会来敲门。
“是谁?”
“业主您好,我是物业,抄水表。”
门口的声音有些娇,像是物业的小姑娘。
沈南意松了口气,拧开了门,门外闪进来一个姑娘,砰地一声将门关紧。
“沈南意你个王八蛋,你想躲我到什么时候?!”
沈南意后退两步,扶额:“茵茵,对不起。”
这大嗓门,恨不得将房顶都掀了,不是胡茵茵还是谁。
“有什么事,是我胡茵茵不能和你一起扛的?我害过你吗,拖过你后腿吗?欠了你钱吗?沈南意,你这么对我,你还是个人吗?阿洲死了,大不了我陪你一起过。陪你一起到老。”
胡茵茵手指戳着她,步步紧逼,眼眶泛着红,恨不得将她给生吞活剥了。
沈南意心头一热,忍不住熊抱住了她。
胡茵茵顿时心软了:“好了好了,别哭了,姐们在呢。”
“爱情会死,友情不败。沈南意,别忘了,你可是打不倒的小强!”
沈南意抽了抽鼻子,白了她一眼:
“胡说,我什么时候变成蟑螂了。”
胡茵茵哈哈大笑,重重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我就说么,你是谁啊,哪有那么容易抑郁。当初可是你说的,早死晚死都是死,阿洲不过是比我们先走了一步,剩下的几十年一晃就过去了。兴许你还有第二春、第三春、第四春……”
沈南意摇头:“好了好了,打住,再说下去,感觉明天我就要拜堂了。”
“能开玩笑,那就没事了。”胡茵茵眼神难得变得柔和。
“你来这有人跟着吗?”沈南意有些不放心。
“我戴着墨镜谁知道我是来找你的?别担心。我可不像老蒲,最近都窝家里打游戏呢。”
胡茵茵打开冰箱,拿出两瓶饮料,递给了她一瓶:
“他说让我别来烦你。可我哪能放心啊。你电话也不接,老胡来了几次,说你连门都不开。你这是准备在这小公寓里躲到天荒地老?”
“非常时期,顾家你要多小心。”
沈南意光脚不怕穿鞋的,但胡茵茵手无缚鸡之力,顾家要想对她动手太容易了。
“嘿,你还别提,那顾若荨也不知道得罪了谁,脸被划了。哎呀,可乐死我了。”
胡茵茵举杯和她庆祝:“你都不知道,她攀上了何寂,成日同进同出,当自己是何家未来的总裁夫人呢,两只眼睛都快顶到天上去了。”
沈南意垂下眼皮,面容如常:“是吗。”
“说起来实在过分,何寂竟然一点情面都不讲,慕家如今大部分的产业都快落尽他们几家的手里了。”胡茵茵捏着瓶子,生闷气。
沈南意心一抽,面上有些挂不住。
慕栖洲一死,慕北在IcU,听说苏婉云的精神受了刺激,人也变得有些不正常。
整个慕家如今都靠慕士诚在强撑着。
“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杀阿洲。”
胡茵茵气急,捏扁了饮料瓶,语气很冲:
“因为我认识的沈南意,根本不可能杀慕栖洲!”
“沈南意,你当我们是傻子吗?我知道这件事背后一定没那么简单,可是你们不说,我们就不问。无论你们做任何事,我们这群朋友一定会无条件支持你。可作为姐妹,我更担心你。你不能一个人躲在这,你还有我。陈格、罗绮、白辰,你以为他们都乖乖听你的,和你隔绝,不来往了?他们每一个人都在背后忙忙碌碌,给你找证据呢。沈南意,你怎么能这样看不起我们!”
沈南意落了泪:“茵茵……我没有。”
“打起精神来,我知道你心里有大事要办,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事,可我找了英哥几次,他也神神秘秘的。我不信你杀慕栖洲,也不信你和英雨会反目。总之,我们是朋友,绝对不会拖你的后腿。你就放心大胆地去干。”
沈南意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动,抱着她嚎啕大哭。
她以为自己是默默付出的幕后英雄,为他们撑开保护伞,没想到,自己才是那个被悉心保护的人。
“我爱你们,爱你们全部的人。”
胡茵茵也跟着哭,两人哭成了一团。
半晌后,两人才分开,胡茵茵抽着纸巾:
“奶奶的,我眼睛刚抽的脂,又哭肿了。”
沈南意扑哧笑出声:“行,姑奶奶,下回美容我给你报销。”
“你说的啊,我可记账上了。”胡茵茵笑。
“带我去阿洲的墓吧,我想看看。”
沈南意下了决心。
胡茵茵顿住了:“你……你真想清楚了?”
那一天后,沈南意一直都在麻痹自己。
她反反复复告诉自己,阿洲没有死,他只是弃了这具肉身而已。
他的神魂不灭,只是等待着机会回归泰山府君的肉身,重回幽冥。
她刻意忽略了,甚至完全不想面对事实,那就是:
作为这个阳间的慕栖洲,这个人,的的确确是死了。
他回归府君之位,再也不能重回人间了。
他们阴阳相隔,再无重聚的可能。
“我想清楚了,是时候道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