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路是大殿内第一个发现魇魔存在的宾客,倒不是说他的境界已高过圣人,而是因为剑神谢十三的突然到来,场中几位神圣者难免要进行一番暗地里的“交流”,魇魔也恰恰是利用众圣分神的这一空档果断现身闹场,只是老谋深算、机灵狡诈如他也没有想到其中一个人质居然能使出专克他的“屠魔请仙剑”,这几率堪比走在路上就遇到飞仙机缘。
魇魔退去之后,大众望着郭大路,有些坐的远的修士直接站起来看向这边。
“小友刚刚使的可是请仙剑?”万岁狐王问。
郭大路也挺惊讶,这“请仙剑”是“术字门”中的道术,离开人间世后已好久没用过,今天灵机一动,顺势使出,不料效果奇佳,虽然面对圣境强者的意念有些损耗心神,但一剑就把魇魔吓退的战绩也吓了他自己一大跳,此时看到大家的反应,他有些茫然,道:“没错,是请仙剑……”
“果然英雄出少年!”万岁狐王赞道,那双经历漫长岁月沉淀下来的智慧眼眸紧紧盯着郭大路,意味深长。
“……这魔头胆子真大,修为如此一般,居然敢来摩云洞捣乱。”郭大路没有听过魇魔的大名,因此以为他只是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妄魔,毕竟几位圣人都没有出手。
众人听了他的评价,脸上的表情丰富极了。
万岁狐王不吝溢美之词,哈哈一笑道:“不是哪位修行者都能像小友这般天才绝艳,年纪轻轻便掌握了一门仙术。”
郭大路忙谦虚道:“没有没有,是基本操作……”
然后心里也突然明白过来,从菩提老祖那儿学来的道术,可不就是仙术,而且随着自己境界的提升,那些道术的威力也跟着水涨船高,当初在人间世可以“清扫”脏东西,现在已经可以怼一怼妖魔鬼怪。
万岁狐王顺着问道:“那郭小友,你修行至今,可有交过一些很棒的朋友?”
郭大路下意识地点点头,道:“不过他们都不在这方世界……”说到这,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招亲题目吗?老狐王这是要做什么?
万岁狐王点点头,“郭小友也随大家入后山看看吧。”
郭大路眉头一皱,发现事情非常简单:这老狐王想让自己参与招亲?
已婚修士郭大路正要婉拒,突然看到老狐王那双带着笑意的温和的眼睛,心中一颤,竟无法拒绝,不由自主地站到招亲队伍中。
对其他招亲者而言,这位带有钦定意味的少年无疑又是一位劲敌,连天蓬圣人和东极不倒翁都谨慎地看了他一眼。
“为公平起见,第二题斗法会先对大家的境界进行限制,如东极道友和天蓬道友两位不能施展圣境的力量……”
万岁狐王开始介绍第二题的规则:“在进入后山青涧岭斗法之前,大家会先通过一座万象林,这座林子是老夫花重金请儒家、墨家和阴阳家道友根据《河洛万象图》设计而成,身处其中,会产生无端幻境,或过去、或当下、或未来,心念一动,幻境便生,所谓念兹在兹。一旦道心失守,便会被林子自动驱逐,也就失去了继续招亲的资格。”
大家都点头记住。
郭大路却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如果过了第二关,第三关一定故意认输,绝不能让狐王的奸计得逞,试想一下,一旦成了摩云洞主人,到时候坐拥百万家私和绝世美人,没事就携美游山玩水,享用天下美食,整天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修行的斗志势必将会受到不可挽回的腐蚀,和大道渐行渐远,所以一定不能中计!”
就在郭大路暗做决定时,心海中突然响起万岁狐王蔼如的声音:“郭小友,此次招亲,我对你最满意,因此我想把过万象林的口诀神不知鬼不觉地传授给你,你愿不愿意?”
郭大路毫不犹豫地在心中回道:“对不起,请允许我拒绝,我想靠自己的努力过关!”
交流刚一结束,就听狐王道:“杨小友、欧阳小友,你们未能抵制住作弊的诱惑,已失去招亲资格,请回到各自座位吧。”
原来万岁狐王问郭大路的那个问题也问了其他人。
不愧是老狐狸,套路贼深!
两位年轻修士面露尴尬,黯然回座。
“其他人继续闯关吧。”
狐王说着一挥手,早上来五六位面容姣好、身段窈窕的狐女带大家去后山万象林。
待招亲众人离去之后,万岁狐王命人抬上来一面大大的镜子。
“这是我花重金从异界万镜楼买的一面镜子,叫做‘亲临’境,大家可以通过镜子看到后山的斗法情况。”
万岁狐王每说到自己“花重金如何如何”时,那股土豪气质就暴露无遗,正是富贵逼人。
镜子里,众参与招亲的修行者已经到了万象林,天蓬圣人和东极岛不倒翁两马当先,从容入林,郭大路稍微观察研究了一下之后,也抬步入林。
当两只脚完全进入万象林之后,眼前场景开始变幻,幻境开始闪现。
郭大路已通七十二变,又身兼阴阳、儒、墨等三家学术奥义,这些环境对他而言形同虚设。
一会姜菩提跳出来,指着他骂道:“你要跟那狐狸精勾三搭四,回来我让你好看!”
一会又有鱼灵灵跳出来,请求和他解除师叔、师侄女关系,发展为道侣关系。
甚至师玄青也跳出来说:“当初你救我时我说除了双修我什么都答应你,现在我有点后悔了……”
……
万象林,不仅所想所思皆会立现,哪怕就是当初一掠而过的一些细碎的念头也会被放大重现。
面对这些幻境,郭大路都是一笑而过,继续前行,很快就走到林子中央,突然一阵轻风拂过树林,树叶发出哗啦啦地轻越响声,那声音让郭大路想起小时候的某个夏夜,和小伙伴郭青、郭庭开一起躺在外面凉席上睡觉乘凉时,听到风吹门口那杨树、椿树的声音。
“大路……”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妈妈的声音!
“大路,你什么时候回来,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郭大路心神剧震,猛然停下脚步,蓦然回首,看到妈妈正笑吟吟地站在那里,慈爱地看着自己。
郭大路愣在原地,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他知道眼前的景象都是幻境,但是这幻境却勾起他隐藏心底最深处的忧虑——自身本尊何时才能回到人间世再见爸爸妈妈?
虽然人间世有分身照顾他们,虽然他们每天都可以喝到延年益寿的茶水,但万一自己在这复杂的修行界一陷就是数百年、千年甚至万年,那还有没有再相见的机会?
不知和悟空因果相连的真相固然困扰着他的道心,但将来回人间世可能寻不到父母的那种恐惧感,无疑是他更大的破绽。
郭大路立即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然后强行收摄心神,转身继续向前走。
身后响起更多人的声音,爸爸、郭青、郭庭开、燕飞、杨平乐……
但郭大路再未回顾。
……
出了万象林,只看到天蓬圣人一人,正要上前打招呼,却听到他在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怎么可能?绝不可能!我朱八郎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怎么可能变成猪?必不可能!一定是那老狐狸耍我!是的,是老狐狸耍我,哈哈,被我看穿了,哈哈……耍我……我怎么会变成猪?”
天蓬圣人看到郭大路,道:“郭小友!你来得正好,你来看看,就我现在这个样子,这相貌,这一身修为,我有哪怕一丁点的可能会变成长嘴大耳的猪头吗?啊?”
郭大路心里一万个“卧槽”弹幕飘过。
天蓬圣人在万象林看到自己的未来?
猪头?
猪八戒?
这……是破案的节奏啊!
“你也觉得不可能对吧,哈哈,没错,你的感觉是对的!”天蓬圣人自问自答,然后身子一旋,大袖一挥,狂风骤起,圣人驾风离去。
大殿内,众人看着镜子里发生的一切,都觉得不可思议,不知道那天蓬圣人到底在万象林看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以至于直接违规动用圣者境界破林而出,发了一会疯之后,又不辞而别。
同时,大家对郭大路的表现震惊不已,有人甚至猜测他就是老狐王相中的乘龙快婿,之所以安排这三道题的比试,其实是为了给未来女婿打响名声。
老狐狸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当年他未入圣境时,为了打响积累山摩云洞的招牌,到处去找人斗法比武,且在比武之前斥重金收买对手,让对手在比武时故意输给他。
此招屡试不爽,老狐王也藉此闯下“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名头。
开始江湖上对此颇多议论,更多的自然是非议,直到老狐王那冰雪聪明的女儿以一句脍炙人口的点评做出回应,江湖上的舆论才开始发生扭转。
玉面狐狸的那句评价是:“父王最厉害的道术就是有钱,他赢得光明正大!”
无法反驳。
所谓万物皆有价,而凡不认同这一观点的,则没有机会成为老狐王的对手,老狐王无敌的神话,永远延续。
……
万象林。
动机不倒翁也已经走出林子,看起来也是失魂落魄,看了郭大路一眼,也没有打招呼,一言不发地走到一旁打坐。
许久后,又有其他人走出……
最终顺利从万象林走出来的修士只剩六位。
接下来他们六位要去青涧岭,捉对赌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