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参沉吟片刻,道:
“也未必吧,铲除匈奴的势力总归是一件好事呀。”
刘邦哼了一声,道:
“还是因小失大,刘病已那孩子说的就是对的!”
曹参不说话了。
都看出来了,陛下就是明摆着偏袒自己刘家子孙后代。
西汉世界中,汉武帝微微皱眉,道:
“你们觉得,这件事情里谁对谁错?”
卫子夫已经离开了。
这位皇后显然就是特地前来保霍光一命。
至于是受谁请托,不得而知。
卫青正襟危坐,非常的正经。
在之前的大汉一直有一种说法。
霍去病飞扬跳脱,反而是事实上和卫青没有血缘关系的霍光,更像这个舅舅。
卫青闻言,扫了一眼墙壁上的大汉地图。
金幕中的战场,包括匈奴、西域在内,早就已经成为了大汉领土。
卫青看着地图,道:
“在没有工业化的时代,大汉主动出兵数千里,和匈奴于西域交战,并非一个好主意。”
刘据有些不解,道:
“为何?之前出征漠北,不也同样是几千里路吗?”
卫青笑了笑,道:
“和西域相比的话,漠北已经堪称骑兵的天堂了。”
西域最麻烦的地方,就在于沙漠地形。
缺水,缺足够的植被。
这对极为依赖马匹的骑兵来说,是非常大的问题。
顿了顿,卫青又继续道:
“漠北再怎么样也有一些匈奴人,大汉的兵马若是没了补给,抢匈奴人便是。”
“西域子民不是匈奴子民,若抢了他们的补给,影响也不好。”
刘据这才恍然。
西域比漠北难打,原来是难打在政治上。
大汉还在和匈奴争夺西域,战争中的民心所向也很重要。
霍去病沉吟片刻,道:
“如果是臣的话,只要有仗打,在哪里打都行。”
多多少少还是要给自家老弟开脱一下。
汉武帝淡淡道:
“接下来就有麻烦了。”
“按照朕的经验来看,匈奴单于进攻西域,大汉应该是没有办法出兵支援了。”
金幕中,视频继续播放着。
【大为光火的壶衍鞮单于集结了七万余骑兵,在当年秋天对乌孙发动了进攻。】
老迈的军须靡在听到了这个消息后大惊失色。
“快,快派人去长安求援!”
翁归对军须靡惊慌失措的态度明显不以为然:
“大王何必如此?之前咱们不是也击溃了匈奴大军么?”
军须靡气得胡子都吹起来了,怒道:
“你懂什么?上一次是右谷蠡王,如今来的是匈奴王庭单于本部主力。”
“咱们根本就打不了!”
翁归依旧信心满满,开口道:
“大王,不如先给我五千精锐,我去试探一下匈奴人!”
镜头一转,翁归骑马落荒而逃。
在他的身后,无数匈奴人呼啸而来,箭矢不断从天而降,将翁归身边的乌孙人一个接一个射倒。
“救命,救命啊!”
翁归惊声大喊,脸色惨白。
长安城,皇宫。
大鸿胪对着刘病已禀报:
“陛下,匈奴壶衍鞮单于领王庭本部兵马正在进攻乌孙,乌孙王军须靡求援,不知该如何处置?”
刘病已眉头扬了一下,欲言又止,好几秒之后才道:
“大司马,你觉得呢?”
霍光明显比之前又憔悴苍老了一些,脸色看起来也没有以前那么好了,用比以前要缓慢许多的语气开口道:
“去年大汉刚刚出动了十五万骑兵,国库和各地马场的资源都需要补充。”
“眼下能动用的军队最多三万, 在面对匈奴的时候极有可能会落败。”
群臣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霍光一直以来的性格都很少会直接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一般会由其他人当嘴替。
刘病已沉吟片刻,点头道:
“是这个道理,那就不救了?”
霍光看向大鸿胪。
大鸿胪会意,立刻道:
“臣会回复乌孙方面,就说匈奴大量兵力南下入侵大汉草原境内,大汉正在调集兵马应对。”
“朝廷会在击退当面之敌后,命河西四郡方面出兵支援乌孙。”
霍光嗯了一声,对着刘病已道:
“陛下认为如何?”
刘病已露出笑容,道:
“就依大司马的意思办吧。”
【由于在去年才刚刚出动了史无前例的十五万兵马,后勤损耗巨大的汉朝并没有出兵支援乌孙。】
画面中,海量的匈奴骑兵踏雪而来,轻而易举地击溃了乌孙军队,攻克了乌孙一座又一座的城池。
军须靡不得不带着乌孙朝廷退避三舍,根本就不敢和匈奴王庭主力作战。
壶衍鞮单于看着面前一片狼藉的乌孙城池,放声大笑。
“这就是胆敢忤逆大匈奴的下场!”
“整个西域都将会知道,谁触怒了大匈奴,谁就得死!”
左贤王虚闾权渠也幸灾乐祸地开口道:
“那些西域小国以为投奔了汉朝,汉朝就会帮助他们。”
“可现在,汉朝连一兵一卒都没有来。”
“他们必须要明白,大匈奴才是西域永远的主人!”
【在没有汉军出现的情况下,乌孙人面对匈奴王庭主力毫无还手之力,大半国土被匈奴劫掠一空,付出了极为惨重的损失。】
【西域的诸多小国也纷纷派来使者觐见壶衍鞮单于并奉上丰厚的礼物。】
【原本已经在西域占尽优势的大汉,在这一战之后对西域的掌控力再度大幅削弱。】
苏武生气了,对常惠拍了桌子。
“就是你小子不听陛下的话,没事非要去打什么龟兹国。”
“现在好了,打完了龟兹,大半个西域又给匈奴当走狗去了!”
常惠也是相当无语,哭笑不得地说道:
“苏卿,之前是你说让我听大司马的话,现在你又来责怪我。”
“我也想听陛下的话啊,可听了陛下的话,现在你只能去我的坟头哭告消息了吧?”
苏武闷闷地坐下来,喝了一口气。
“霍光此人,治国是有一套的。”
“但他终究只是一个臣子,其战略眼光不说和当年孝武皇帝相比,就是陛下也比他强出太多!”
常惠感同身受地点头,随后凑近苏武,低声道:
“苏卿有没有听说关于大司马的消息?”
苏武放下酒杯,有些疑惑:
“什么消息?老夫只知道如今老夫这个典属国屁用也没有,说的话不如大司马官署中的佐吏。”
“哦,以前骑在老夫头上拉屎的那个佐吏因为匈奴大胜乌孙而被撤换,如今新来一个曾经的霍家家奴骑在老夫头上,老夫现在又能天天闻到和之前不一样的屎味,这算是关于霍光的消息吗?”
常惠哭笑不得,极为无语地说道:
“苏卿,你好歹也是堂堂的两千石大员,怎么能满嘴屎尿的?”
苏武眉头一竖,胡子吹起,纠正道:
“中两千石!”
“好好好,中两千石,比普通的两千石更高贵。”常惠双手一摊,凑近苏武耳边轻声道:
“据说大司马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恐怕……嘿,命不久矣。”
苏武身体一震,吃惊地看着常惠:
“此事当真?”
常惠摆了摆手,道:
“我不知道啊,是大司马身边亲近之人传出来的风声。”
“不过你没发现,最近大司马的确是越来越憔悴了吗?”
霍府。
霍光看着面前的医者,缓缓道:
“如何?”
医者有些惶恐,开口道:
“大司马乃是因为多年操劳过度,身体过于疲惫了。”
“若大司马能多休息,少操持公务,配合服药进行调养,想来并无大碍。”
霍光哦了一声,挥手示意医者下去。
就在一旁的霍夫人有些担心,开口道:
“夫君,你就多把国事交给霍禹、霍山、霍云还有两个女婿吧。”
霍光沉默片刻,叹了一口气。
“不是我不想把事情交给他们,但交给他们办事,确实是让人无法放心。”
霍夫人拉着霍光的手,柔声道:
“夫君,禹儿迟早都要接过大任的,你得多培养一下他。”
霍光露出几分无奈表情,轻声道:
“也只能如此了。”
就在此时,霍禹冲了进来,一脸欣喜。
“爹,好消息,好消息!”
镜头一转,已经是茫茫大漠。
获胜的匈奴军队,正带着大量战利品和俘虏,喜气洋洋地回归漠北。
突然,天地变色。
风雪在短短片刻时间就突然出现,随后席卷了整个匈奴主力所在。
狂风暴雪中,无数匈奴人哀嚎着,被这天地之威所吞噬。
壶衍鞮单于被风雪吹得睁不开眼睛,胯下的战马一声狂嘶,拼命抵挡狂风却无能为力。
砰一声,壶衍鞮单于连人带马被掀翻在地。
一旁的匈奴侍卫们大惊,纷纷下马想要去抢救,却也被狂风一个个吹倒。
风雪过后,大地一片银白。
镜头缓缓移动,成上千万的匈奴骑兵和战马冻毙于雪地中,看起来就如同一个个栩栩如生的雪人、雪马。
天地十分安静,安静得甚至显出几分可怕的诡异。
壶衍鞮单于跌跌撞撞地跪在地上,发出了愤怒的呼号。
“上天,你就见不得大匈奴有一点点好吗?”
“本单于恨,恨啊——”
壶衍鞮单于的怒吼,如孤狼悲嘶,响彻天地。
【匈奴主力的确在西域取得了大胜,但在返程的路途中却意外经历了百年难遇的雪灾。】
【在这场雪灾中,七万匈奴大军死伤过半,仅有四成左右的残军跟随壶衍鞮单于返回漠北王庭。】
【壶衍鞮单于回到王庭之后,便一病不起。】
书房中,霍光听到这个消息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看来上天还是眷顾大汉的。”
“匈奴两次出兵,损兵折将,这是上天的……咳咳,咳咳!”
霍光脸庞突然浮现痛楚的表情,整个人身体摇摇欲坠。
霍夫人和霍禹大吃一惊,赶忙上前。
“来人,快来人啊!”
【地节二年春,霍光突然病重卧床。】
镜头一转,到了皇宫之中。
“什么,大司马病了?”
刘病已闻言,心中狂喜。
但表面上,他依旧还是一脸焦急,开口道:
“快,立刻给朕准备车驾,朕要去亲自探望大司马!”
初春的料峭寒风中,刘病已穿着大衣,急匆匆地踏入了霍光的病房。
床榻之上,霍光须发皆白,脸庞几乎毫无生机。
“陛、陛下……”
看到霍光就要挣扎起身,刘病已立刻上前。
“国丈何须如此!快躺下,好好养病。”
霍光重新躺下,虚弱道:
“臣命不久矣,恐怕无法继续服侍陛下了。”
刘病已闻言,眼睛顿时红了,语气极为悲戚。
“朕出身民间,对处理政事毫无经验,若无国丈之助,朕该如何是好啊!”
一旁的霍家人,如霍禹、霍山等,同样也是心情悲痛,又极为忐忑。
霍光一直以来都是霍家的真正支柱。
若失去了霍光,霍家将来该怎么办?
刘病已握住霍光瘦如枯骨的手,恳切地开口道:
“国丈尽管好好养病,朝政的事情让霍禹和张安世他们商量着来。”
“朕等着国丈病好,再帮朕处理国事。”
顿了顿,刘病已又转头对霍禹道:
“从今日开始,你主持大司马官署事务,直至国丈病愈为止。”
霍禹赶忙下跪领命。
霍光看着刘病已的安排,脸上不免浮现一丝笑容,但说话依旧颇为吃力。
“陛下,老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霍山乃是老臣亡兄冠军侯霍去病之孙,希望陛下能将霍山封为列侯,以让老臣亡兄今后能有后人祭祀香火。”
刘病已重重点头,对着一旁侍立的霍禹道:
“都听到了吧?朕等会就下旨到尚书台,你立刻让尚书台那边通过,今日霍山封侯的旨意必须颁布出去!”
一旁的霍山赶忙下跪谢恩。
刘病已又转头对着霍光道:
“国丈,你还有什么要朕做的吗?”
听完刘病已对霍山的册封,霍光脸色和缓不少,开口道:
“陛下,老臣还有一个担忧。”
“霍禹资历不足,让他来代替臣, 恐怕名不正言不顺啊。”
“况且父子相承大司马,于情于理都极为不妥。”
“不如还是请陛下另择贤能,替臣出任大司马一职。”
刘病已不假思索地说道:
“这是什么话?让别人来当这个大司马,朕不放心。”
“资历不够,可以先暂代大司马。嗯,再给霍禹加封一下官职 ,如何?”
“朕也不知道该加封什么官职,还请国丈教朕。”
霍光呼出一口气,缓缓道:
“霍禹之前在军中也锻炼了一些事情,老臣斗胆请陛下加封霍禹为右将军。”
“如此,霍禹以右将军的职位暂代大司马,便能在老臣死后更好的辅佐陛下了。”
刘病已连连点头,道:
“好好好,就这么办。”
“不过,右将军现在是张安世,朕是要把他给撤职吗?”
霍光显然早有想法,开口道:
“臣认为可暂时免去张安世的职务,命其转任尚书令。”
刘病已非常痛快地开口道:
“好,这些旨意今日内全部通过了!”
霍光点了点头,对着刘病已道:
“老臣多谢陛下恩典。”
刘病已叹息道:
“国丈不必如此生疏客气,朕只希望国丈能早日好转,朕还可以多聆听国丈的教诲。”
“其余,都是小事。”
“若国丈还有其他事情,可上书给朕,朕会马上让霍禹命有司经办!”
刘病已又拉着霍光的手说了好一会话,直到霍光露出疲惫的表情,刘病已这才离开。
在离开的御驾马车上,一脸悲痛的刘病已低下头,用双手挡住脸庞。
一丝无法掩饰的微笑,终于一点点地从他的嘴角展露出来。
御驾马车在皇宫内缓缓停下。
刘病已一脸悲伤地当着奉车都尉霍山的面走下马车,嘶哑着嗓子开口:
“从今日起,不再召嫔妃侍寝。”
“待大司马病情好转再说!”
紧接着,刘病已进入书房,今日轮值的侍中张延寿同样跟随入内。
刘病已看了张延寿一眼,淡淡道:
“你替朕拟旨,加封霍山为列侯,加霍禹为录尚书事,右将军。”
“免去张安世右将军之职。”
张延寿愣了一下,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陛下,这……”
张延寿是张彭祖的长兄,张安世的长子!
刘病已深深地看了张延寿一眼,道:
“大司马重病,朕今日前往探望。”
“此乃大司马向朕所请,你拟旨吧。”
张延寿深吸一口气,身体有些颤抖的提起了一旁的毛笔。
看到这里,大宋世界之中,太子赵德芳有些惊讶地咦了一声。
“霍光竟然在这种时候对张安世下手?”
“张安世不是一直以来霍光最为倚重的心腹吗?”
皇位上的赵匡胤哈哈一笑,道:
“这你还看不出来么?”
“霍光已经把大汉当成霍家的家天下了,张安世位高权重,论资历乃是接替霍光的最佳人选。”
“此时不把张安世免职,更待何时?”
“哼,所以说人无完人,有人说霍光只想着当权臣不想篡位,那都是狗屁!”
“朕就这么和你说吧,但凡霍光真的把辅政的权力交给张安世或者是其他不姓霍的人,哪怕是他的两个女婿。”
“那霍家的结局都会完全不同!”
赵匡胤说到这里,又是一声冷笑:
“权势这种东西,可是比什么烈酒、美女更加能腐蚀人心啊。”
“在权势的考验面前,说什么品德、心性,都是笑话!”
赵德芳连连点头,突然又道:
“父皇,刚刚那番对话,会不会是霍光临死前对刘病已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