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夜熔你冷静下来,听我说!”路南风眸光瞬也不瞬的盯着她看,手中的笔在高频率的旋转,“现在你的不远处有一扇门,你走过去打开它,走过那扇门,你就安全了。800”
梦境中的姬夜熔看到在小女孩的身后是一道流血的门,“我走不过去,她守在门前。”
她颤抖的声音,无助的抽噎着。
“没关系,现在你看到身边的另一扇门,你打开它。”
“我打不开!”
“你的手里有一把钥匙,你用钥匙打开门!”
姬夜熔坐靠着,身后垫着枕头,低着头,乌黑的发丝垂落在脸侧,遮挡住半张苍白的脸颊,英气的黛眉萦绕着浓郁的悲伤,很长时间没有任何的反应。
路南风观察了许久,不放心的再次出声,“姬夜熔,你打开门了,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她,没有任何的反应。
“姬夜熔,姬夜熔!”路南风又低低的唤了她好几声,都没有反应,已经坐不住了,起身凑近道:“姬夜熔,告诉我,你究竟看到了门口有什么?”
她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
卷翘的睫毛下无声无息的流出湿热的液体,在脸颊上泛滥成灾,唇瓣轻抿,轻声呢喃:“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
路南风皱眉,思考,她的这声“对不起”究竟是对谁说的?
那个孩子吗?
“姬夜熔,告诉我,你究竟在门后面看到了什么!”
她没有反应,像是没有听到他说话,只是无声的抽泣。
“姬夜熔,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路南风眸色凝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太危险了,如果她再不回答自己,就只能暂停催眠了。
片刻的等待,她还是没有反应,路南风只好让她醒过来了。
“现在我数三下,你会从梦境中醒来,一,二,三……”
指令下达,清脆的响声后,姬夜熔睁开眼睛的瞬间,声音响起:“国徽……”
国徽?
路南风蹙眉,她是在门后看到了……国徽?
姬夜熔坐直了身子,黯淡的眸光空洞没有焦距的看着前方,许久没有任何的反应。
“姬夜熔……”
路南风尝试的叫了她一声。
姬夜熔像是灵魂归窍,眸光慢慢的转移向他,黛眉紧蹙:“你是什么时候对我催眠的?”
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路南风确认她是真的醒过来,松了一口气。
“虽然我不是专攻清醒催眠,但是对于你目前的状况,适当的必要手段是需要的!”
姬夜熔敛眉,她知道,路南风敢对自己催眠必然是经过四哥的同意,否则他没这个胆子。
“出去!”声音寒冽,不想多言。
路南风鞠躬行礼后离开,走到门口,一只脚已经踏出门了,他还是忍不住的回头看了她一眼,声音低沉:“姬小姐,没有人可以解救你,除了你自己!”
姬夜熔微怔,抬头看过去的时候,路南风已经离开了。
没有人可以解救你,除了你自己!
眼眸低垂,重复默念着这句话,反复琢磨,最终也只是百感交集。
书房。
路南风站在书桌前,凝视连默,笃定的嗓音道:“阁下,我想我已经知道她的病根所在。( )”
连默闻言,剑眉一蹙,“说!”
“她的病根就是您!”
“我?”连默漆黑的鹰眸里划过不解,“说详细。”
路南风点头,不急不慢的娓娓道来:“在我给她催眠后发现,她的意识很混乱,所有的恐惧主要来源于两个,一个是那个被她杀死的孩子,另外一个就是国徽!”
“孩子?国徽?”连默还是不能完全明白。
孩子他还能理解,他不能理解的是国徽。
“国徽是一个庄严肃穆的存在,在m国国徽早就成为总统的一种形象化的代表!她先是恐惧那个死去的孩子,更恐惧您!”
路南风解释道。
连默脸色不动声色的沉了,眼底的光逐渐锐利阴鹫,“一派胡言。”
阿虞怎么可能恐惧自己!
这绝不可能!
“阁下,有一句话叫近乡情怯,换个角度想,近爱情怯也可以成立!”路南风知道这让阁下很难接受,但事实摆在面前,由不得人不承认。
“姬夜熔比您,比我,甚至比她自己想象中的更爱您!她愿意为你付出生命,但若如您所言,她和连城有了孩子,对您不忠,就算您愿意原谅她,她的内心也无法原谅自己!所以每一次看到您,她就会想到自己犯下的错误,她会自责,会愧疚,另外一方面她的心理防线本来就很脆弱,这么多年不过是在苦苦支撑,伪装自己!其实她早就病了,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是一种病态的存活。一个人就像是一个杯子,不管这个杯子有多深,只要不停的往杯子里注水,总会有溢出的一天,如果把它封锁住,继续注水,结果很明显就只剩下嘭的一声,裂开,支离破碎。”
鹰眸深了颜色,冷峻的轮廓线紧绷的像是一根拉的很紧的橡皮筋,再稍稍的用力就会“啪”的一声断裂了。
书房里陷入死一般静谧很长时间。
连默再次开口,声线收紧:“你已经有办法救她了?!”
既然路南风能知道她的病根所在,一定知道该怎么样才能救她,让她好起来,不再伤害自己!
路南风没有否认,“阁下,姬夜熔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在心理学上我会的,她也会,所以不管是您,还是我,其实都不能真正的帮助她什么。真正能救赎她的,只有她自己!”
“她自己?”连默剑眉扬起,思忖片刻,明白过来路南风话中的意思。
脸色猝然阴沉了。
近日天气不好,一直阴雨绵绵的,乌云遮盖,让这座繁华的城市气氛变得压抑。
姬夜熔现在晚上是连默守着,白天由妮可寸步不离的守着,不管她是清醒还是睡着,都必须保证她不会再伤害到自己。
路南风虽然知道了她的病因,却也无法真正的帮助她,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她自己心里的那个死结,除非是她自己,否则没有人能解开;所以她的情况不但没有好转,反而逐渐加重。
连默在书房处理工作的时候,会将她放在沙发上,让她自己发呆或是看书。
姬夜熔会突然抬起头,冷不丁的说话:“四哥,你听到了吗?”
连默抬头看她,不解:“听到什么?”
“哭声。”姬夜熔看向他的眼神是迷惘的,“孩子的哭声,很大声,你听不到吗?”
连默脸色凝重而复杂,黑眸里弥漫着浓郁的担心与心疼:“阿虞……”
夜园里根本就没有孩子,怎么可能有孩子的哭声。
她是开始出现幻听了。
姬夜熔与他对视一会,空洞的眼神逐渐清明,像是突然清醒过来一样。
一刹那,眼底漫上羞耻和无助,双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耳朵,神色痛苦,悲伤。
她病的更严重了。
连默起身走过去,将她紧紧的抱在怀中,心紧紧的揪着,温热的大掌轻抚着她的后背,“阿虞,别怕……别怕,我在这里。”
“对不起,我的病又严重了,我……”
话音还没落,唇瓣被堵住了。
连默自己的唇瓣堵住了她的唇,两片唇瓣相贴,没有了过往的甜蜜和幸福,有的只是酸涩与苦楚。
他不在乎她病得有严重,有多吓人,可是他心疼啊!
心疼她命运多舛,多灾多难,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幸福,连一天的轻松日子都没有!
转眼间一月已至,岩城的天气依旧寒冷,但一直没有下雪。
姬夜熔站在敞亮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萧条的景色,问:“今年岩城不会下雪了吗?”
她很想看一看岩城再下一次大雪的样子,就像那年的相遇的大雪。
那年的大雪只有一次,就像那年的人只有一个,换做其他人都不行。
“我让程慕去气象台问问,也许会下的。”连默长臂拥住她的肩膀,恍然发现此刻的她已经瘦得不成人形,身体的每一根骨头都好像要戳破皮肤凸出来一样,脸色憔悴,暗黄,身上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这一个瞬间,心酸突然涌上心头,眼眶忍不住的红了。
连默头偏向另外一边,不愿让她看到自己眼底的潮湿泛滥。
姬夜熔呆滞的眸光看着窗外的遍地荒凉,并未察觉到他的情绪异样。
1月14日这一天,岩城狂风骤雨,磅礴大雨似乎要将这座城市倾覆。
清净的清晨在一通电话中瞬间变得兵荒马乱,电话是从云尔打来,打电话的人是管家,在电话里哽咽,泣不成声。
40分钟后连默准时出现在云尔,同行的除了程慕还有姬夜熔。
雨太大了,即便撑伞,连默和姬夜熔的脚上的鞋子还是潮湿了,连默因为将伞撑到姬夜熔的头顶上,自己有半个身子是潮湿的,散落到眸前的发尖还沾着水珠。
走进卧室就看到坐在轮椅上的云璎珞,双腿盖着一条薄毯,多日不见,她早已枯瘦不成人形,头发凋落,用头巾包裹,不至于太过狼狈。
这样的情景是连默和姬夜熔都没有想到的。
连默牵着姬夜熔的手走到她面前坐下,管家送上红茶,红着眼睛退到旁边。
连默看着如今高贵姿态不在的云璎珞,咽喉收紧,许久才喃喃的挤出一句话:“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云璎珞很平静的看着他们两,回首这一生的执念爱与恨,*云散后都只是一把灰烬,随风而逝。
“告诉你们又能改变什么?”
“只要动手术,切掉……”
连默的话还没说完,云璎珞微微的抬手示意他不要说下去了,“我再怎么样也是一个女人,就算是死,我也要保留一个女人的骄傲与自尊!”
乳癌,查到的是时候已经是二期末,医生说就算动手术,顶多能再多活个一年半载。
为了多苟延残喘几日,让她舍弃最后做女人的骄傲与自尊,她办不到。
再者连城已经死了,这个世界再无她留恋的东西,她想死的有点尊严。
“今天叫你来,是有些事想告诉你,再不说,我怕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告诉你了。”云璎珞声音虚软无力,眸光看向姬夜熔。
姬夜熔意识到她想和连默说的话,也许不适合自己在场,起身准备离开。
连默握着她的手不放,对云璎珞道:“我的事,没有什么是阿虞不能知道的。”
哪怕是他那不堪的身世。
云璎珞见此,没有多言什么,沉默片刻,像是在养精蓄锐,缓缓开口,“你的生母叫傅岚,自幼生在边境,那里的风俗开明,没岩城这么多的规矩。你父亲在去边境的时候与她相识相恋,我知道的时候,带着襁褓中的明希去找他,我想要挽留住我的丈夫,我的婚姻,但是我没想到这一去造就了后来那么多的痛楚。”
“傅岚很爱你父亲,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不配上你父亲,怕你父亲为了孩子放弃她,所以趁我和你父亲谈话的时候,偷偷的抱走明希丢弃。失去明希我痛彻心扉,起初我怨自己没有保护好女儿,也面对不了你父亲,我离开了总统府,独自生活,我甚至想要离婚。但是双方长辈都不同意,尤其是我父亲,他亲自去接我,再次把我送进了总统府这个龙潭虎穴之中。”
也许是身体太过虚弱了,云璎珞停下来,调整了呼吸。
连默一直没说话,静静的听云璎珞说下去,只是与姬夜熔十指交扣的手越发的紧了。
“你父亲迫于压力不能与我离婚,我们就在这段婚姻里相互耗着彼此的精力,感情,他曾经一再的想要离婚,但是老阁下不同意,傅岚身份低微,她根本就没有资格生下连家的继承人。为了日后的总统之位继承问题,老阁下和你父亲达成协议,只要让我生下一名男婴成为连家的继承人,他就同意我们离婚。那段日子,你父亲对我很好,很温柔,我以为他回心转意了,甚至以为他已经把傅岚忘记了,我天真的以为我们重新开始,能继续在一起了。很快我就怀孕了,也是从那时起,你父亲开始对我不冷不热,我察觉到不对劲,但不愿意相信,我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是他工作太忙了,没有时间陪我而已。”
回忆起那段遍布伤痕的岁月,云璎珞沧桑的眼眸里至今有着伤痕,难以释怀。
“直到我怀孕七个多月,我终究还是知道了他一直在欺骗我,他和老阁下的交易;原来一直把我当女儿一样善待的公公,我敬重的长辈,只不过是把我当做一个生子工具,只要我生下孩子,我就会被丢出总统府,甚至连孩子都不会属于我。而你父亲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傅岚,甚至暗中偷偷来往,你的爷爷还帮他们在做掩护。”
“我背着你父亲去找傅岚,我想让她离开,放过我,也放过我的婚姻,一切都因为她而起的,但是我去看到的却是她凸起的肚子,原来那个时候她也怀孕了,孕期五个月。”
“我崩溃了,我承受不这样残酷的事实,情绪崩溃导致早产,我和连城差点连命都没有了,但你的父亲只在乎傅岚,只在乎那个私生子。我醒来的时候,连城在观察室,24小时接受观察,病危通知单下来一次又一次,签字的是奄奄一息的我。当时你的爷爷也以为连城活不了,尤其是傅岚的肚子里检查出来的是一个男孩,他把希望寄托在傅岚的肚子上,开始算计着若是连城活不下来,他就把傅岚的孩子抱给我,对外宣布是我和连臻的孩子!”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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