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回瞪了云玉一眼，云玉看到母亲责备的目光立时顿住了话头，知道自己情急之下失言了，略退后一步，不敢再说。
孟氏冷冷地抬眸望着云心梦，问道：“昨天晚上你到底去了哪儿，做了什么，最好都给我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家法无情，鞭子抽在身上，再想分辨，一切可就晚了。”
云心梦见躲不过去，睫『毛』微微一眨，脑中迅速闪过各种说辞，正欲开口，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管家来禀：“启禀大夫人，老夫人回府了。”
这么快？孟氏眉头一蹙，浅浅地瞥了云心梦一眼，却是没有迟疑，起身道：“你们先随我去正堂见老夫人，这事稍候再说。”
“母亲。”云香和云玉异口同声地急声唤道，不甘心云心梦就这么逃过一劫。
孟氏却没有理会她们，脚步匆忙地率众仆往正堂赶去，云香和云玉愤愤地看着云心梦，云心梦昂着头，笑嘻嘻地看着她们：“两位姐姐快去吧，怠慢了老夫人可是吃罪不起呢。”
“你不用得意，一会儿到老夫人面前我看你还怎么解释，她老人家一向最重规矩，彻夜未归的罪名就算母亲不怪罪老夫人也绝不会轻饶你的。”云香冷哼一声，扯着云玉走了。
云心梦轻舒一口气，总算是给了她喘息的机会。
“你们起来吧。”见盛夏和晚秋跪得摇摇欲坠，云心梦心里十分不落忍，却也不后悔。刚才她之所以没有为她们出头，也是为了提醒她们，既然跟了她，她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盛夏眼圈有些红，自责道：“对不起小姐，都是我没用，昨天若是跟在小姐身边兴许就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了……不过，您昨晚究竟去哪儿了，奴婢好生担心呢。”
云心梦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见蒋氏也在一旁忧心忡忡地看着她，走过去施了一礼，赔罪道：“女儿不孝，让娘跟着担心了。”
蒋氏扶起她，“这些话我们一会儿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老夫人，二小姐说得不错，老夫人虽然慈善，却是最重家法，若是知道你犯了规矩，恐怕不会轻饶于你。”
云心梦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娘亲别担心，我对付老人家最有一套了，您是没见过我哄人的本事，便是刀子也能被我熔化了。”
蒋氏听她这么说，有些惊讶，心梦可一向不是个嘴乖之人啊，以前她总教导她对长辈小嘴要甜一些，可心梦却对此不屑一顾，也表示自己做不来，久而久之，她也不再勉强了。
云心梦的视线落在晚秋身上，见她微垂着头，目光有些躲闪，心里了然，却不动声『色』地问她：“晚秋，是你告诉大夫人，我昨晚出府了吗？”
晚秋猛地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云心梦，下意识地想否认，却对视上她凌厉的双眸，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扑通跪地，垂首做认罪状。
云心梦的眼底有些冰冷，虽然一早便知道晚秋是大夫人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可是她也动过将她收为己用的念头，因此特意创造了一个机会想要试试她，没想到，她这么禁不住考验。
唉，被人背叛的滋味什么时候也是不好受的。
而对背叛自己的人，云心梦向来不会手软。
晚秋咬了咬下唇，突然目光坚定地抬头看着云心梦，道：“小姐，奴婢若说自己没有背叛您，您信吗？”
云心梦重新看向晚秋，那一双杏眼写满了真挚与诚恳，让她冰冷的心不由暖和起来，唇畔也跟着轻轻挑起。
——
庶出的子女是没有资格不经长辈允许自顾去给长辈请安的，云心梦知道云香她们肯定不会放过跟老夫人进言的机会的，肯定会在老夫人面前告她的状，因此她只在自己的院子里悠哉悠哉地吃着早饭等着老夫人召见。
蒋氏看着吃得香喷喷的云心梦，心里直叹，以前没发现这孩子这么没心没肺啊，都要大难临头了，还这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早饭十分简单，蒋氏喜素，饮食都是极为清淡的。云心梦却知道这只是母亲在苦中作乐，安慰自己的借口罢了，谁愿意整天吃豆腐白菜呢，又不是和尚尼姑，用不着吃斋。
她们在相府身份低微，无论是穿着和饮食都及不上正房，有时甚至都比不上府里的丫鬟。蒋氏又没有什么进项，每个月也就靠那点微薄的例银和刺绣换来的钱艰难度日，云心梦简直看不下去，日子若是每天这样憋憋屈屈地过，还不如死了算了。
云心梦现在可是坐拥半个“醉生阁”的人了，有钱得很，这日子，是得好好改善改善了。
粗食淡饭在饿极了的云心梦看来也是香的，味蕾得到满足，云心梦满意地抹了抹嘴，管家着人来禀，说是老夫人要见她。
正是时候呢，云心梦应声站起，对一侧的晚秋道：“教你的话记住了吗，一会儿怎么说心里可有数？”
晚秋战战兢兢地点点头。
云心梦看着她，淡淡的开口：“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若你再辜负我，那就怨不得我了。”
“晚秋明白。”晚秋面容坚定，语气更是透着果决。
云心梦双唇微微扬起，『露』出欣慰又从容的弧度，道：“那就走吧，好戏就要开场了。”
走进正堂见到老夫人时，云心梦的脸上满满的都是如沐春风的笑容，规规矩矩地上前屈膝磕头，行了个大礼，“心梦见过老夫人，老夫人万福金安。”
蒋氏行过礼站到一侧，见女儿这般规矩知礼，心里甚是欣慰，也颇为放心了几分。
云香和云玉却对云心梦的行为嗤之以鼻，这回她倒是学规矩了，不觉得晚了吗？
“起来吧。”
老夫人听了云香的“告状”，本想罚云心梦跪着回话，让她好好学一下规矩的，不承想一见面这丫头便给自己行了这么一个大礼，一举一动无可挑剔，实在让人心里舒服的很，便是自己两个嫡亲的孙女，对自己都做不到这样恭敬顺从呢。
云心梦跪起身子，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清亮的眼睛闪闪发光，看得老夫人心底一动，这样晶莹灵动的眸子，果真是在四丫头的脸上看到的？
她对这个庶出的孙女一向冷淡，说不上几分亲近却也不会刻意为难，只是印象中这丫头一向与自己生分疏离，见着自己也是低着头一脸的战兢惶恐，眼神也是暗淡无光的，让人实在喜欢不起来。只是，眼前这丫头，怎么看都与以前的那个云心梦大相径庭。
云心梦并没有急着起身，而是膝行至老夫人跟前，认认真真地打量了她一番，声音软濡清冽：“老夫人，人们都说相由心生，孙女瞧着你这回的庙堂之行带回来几分佛『性』呢，连这模样都更为慈祥了，像极了观音菩萨。”
云心梦这一句话说得老夫人眉开眼笑，眼角的皱纹都深了几分，笑着对身旁的莫妈妈说：“你瞧瞧，这丫头的小嘴有多甜，居然说我像菩萨呢，这话岂能是随便说的？”
云心梦噙着笑意的眼睛朝莫妈妈眨了眨，卖乖的意味十足，莫妈妈见老夫人心情俱佳，顺着她的话哄道：“奴婢觉得四小姐此言不虚，老夫人虔诚，佛祖自然是喜欢的。”
在场的众人难得见老夫人如此开怀，心里都是惊讶万分，没想到云心梦似真似假的一句甜言蜜语就能逗得老人家如此开心，孟氏和两个女儿的脸『色』都不甚好看了，铁青的脸还透着几分黑。
云心梦的笑容里带了三分狡黠，论起这哄人的本事真得归功于母亲的乖戾『性』情，她从小到大说的最多的就是甜言蜜语，母亲待她一向严厉，一言不合就动家法，她能逃则逃，躲不开就软磨硬泡地求母亲轻责，只要能少挨一顿打，什么软话她都说的出来。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没有人愿意每天看到一张憋屈的苦瓜脸，老人家更是如此。这一点，她在进程家的第一天就知道了，当时她还不懂这些，结果后面简直是历经千亲万苦才获得现代祖母的宠爱，后来她也是慢慢领悟到，嘴乖一点能让自己少吃很多苦头。
——
“这孩子，干嘛一直跪着，快起来说话。”老夫人一脸的慈眉善目，看得云香和云玉心里像打翻了醋坛子，很是吃味，嫉恨地瞪向云心梦，这死丫头，凭什么？
除了大哥和大姐，老夫人对她们这些孙女一向都是冷冷淡淡的，没有多少亲近，她们也懒得搭理老人家，更是学不会大哥大姐哄老夫人那一套，可云心梦又是跟谁学的呢？
云心梦巧笑嫣然，软软地应了声是，缓缓地站起，不经意地瞄了大夫人一眼，果然看到了她不善的脸『色』，果不其然，云心梦的膝盖刚直起来，孟氏就忍不住了：“老夫人，关于这丫头私自出府一事，您看……”
云香和云玉见母亲终于说到正题上，萎靡的脸『色』这才开始重新焕发光芒。
老夫人恍然大悟，“哦”了一声，『插』科打诨了半天，倒是把这事给忘了。
目光落在云心梦身上，见她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巴巴地看着自己，老夫人的心不由一软，声音也严厉不起来，只问道：“心梦，你母亲说你私自出府，彻夜不归，可是真的？”
云心梦惶然地低下头，声音怯怯：“心梦冤枉，不知母亲为何会这样讲？”
孟氏登时恼怒，扬手就要掌掴云心梦，云心梦眼见掌风将至，突然扑通跪地，扑到老夫人怀里，吓地连声呼救：“母亲要打死我，老夫人救命……”
孟氏扑了个空，挥出去的手像是打到了棉花上，气得浑身发抖，真是反了，这死丫头居然敢躲开她的巴掌，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老夫人一见云心梦吓得眼圈发红，颤栗惊恐的小模样，心里不由一疼，她是知道自己这个大儿媳的厉害的，如今当着自己的面都要大打出手，私底下定是没少欺负她们母女，心一横，说道：“心梦别怕，有什么委屈说出来，祖母给你撑腰，看谁敢冤枉你。”
孟氏眼底闪过一抹凉意，自然知道老夫人这番话是冲着她说的，上前一步道：“老夫人，这丫头惯会花言巧语的，您不要被她蒙骗了，有人亲口指证她夜不归宿，今早我去她院子之时她尚未回来，我还能冤枉她不成？”
老夫人的眉睫一跳，云心梦看在眼里，忙扭头问孟氏：“敢问母亲，那指证我的人是谁，您把她叫出来，女儿可以与她当面对质。”
孟氏的脸『色』一僵，有了几分为难，正犹豫要不要把晚秋供出来，云玉却忍不住了，上前一步扬声叫道：“小翠。”
晚秋本是站在角落，听到主子喊她心里一惊，却是苦笑，果然正如四小姐所说，一旦东窗事发，大夫人一众会毫不犹豫地出卖自己，她按压下心中的痛苦，上前一步屈膝跪地：“奴婢在，三小姐有何吩咐？”
“你把昨天晚上的话当着大家的面再重复一遍。”云玉背着手，得意地看着云心梦。
晚秋道：“是。奴婢昨晚看到四小姐转出了院子，往后门的地方去了，一晚上都没有回来过，奴婢们不敢声张，找遍了整个相府也没发现四小姐的踪影，直到今天早上大夫人亲自到侧院……”
云玉听着晚秋的话觉得和她昨晚上说的有些出入，却也是八九不离十，不待孟氏说话，抢先道：“怎么样四妹，你还有话可说吗？”
云心梦站起身子，踱到云玉面前，道：“我当然有话说，而且我要说的话，还很多。”
云心梦拍拍掌：“盛夏进来。”
“哎，来了。”盛夏端着一个托盘缓缓迈步进来，茶香四溢，顿时弥漫了整个屋子。
云心梦亲手接过托盘里的茶杯，恭恭敬敬地端给老夫人：“老夫人，这是心梦采集了一早上的『露』水特意给您煮的茶，您尝尝看。”
老夫人一惊：“你采集的『露』水？”
云心梦巧笑倩兮，乖巧地点点头：“是啊，昨儿一时兴起，想着祖母就要回来，心梦也没什么好孝敬您的，就特意去后院想收集『露』水给您煮茶喝，我怕早上起晚了来不及就特意提前去了，在后院呆了一晚上，就等着清晨可以采集『露』珠呢。”
“你去了后院？你不知道那是府中的禁地吗？”孟氏铁青着脸『色』，板着脸质问道。
云心梦怯怯地看了老夫人一眼，满脸求救的表情，委委屈屈道：“心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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