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柏毕竟年岁大了,陪着云心梦熬了两天两夜,身子很是吃不消。
云心梦心里好生惭愧,更是感恩,伺候着白柏休息下了,自己才悄悄关上房门出来。
一转头便迎面撞在杜云烈身上,他坚实的胸膛撞得云心梦脑门生疼,伸手摸了摸额头,云心梦轻骂:“站这干嘛,撞死我了……”
杜云烈瞧着她疲惫的神色,轻笑道:“瞧瞧这眼睛,真熬成熊猫了。”
云心梦毫无形象地伸手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便往杜云烈身上靠:“大哥呀,我都快困死了,你还在这打趣我……”
杜云烈轻笑,毫不费力地将她拦腰扛在肩膀上,就往云心梦的房间走去。
云心梦被他的举动吓了一大跳,睡意登时消散不少,急道:“杜云烈,你干嘛,快放我下来,这么多人看着呢……”
“看就看呗,谁敢说半个不是,老子把他们的眼睛挖出来!”杜云烈恶狠狠地说。
云心梦无力地垂在杜云烈的身上,像一条死鱼一样没了蹦跶的精神,她确实是太困了。
闭上眼睛之前还不忘记腹诽杜云烈,他难道忘记她现在的装扮是男儿样吗,两个大男人以这样的姿势进房间很容易引人遐想的,居然这么招摇,现在他不怕被人注意到了?
云心梦不知道,现在莫居上上下下早就都换成了杜云烈的人,主子的事情奴才们哪敢说半个不字,只是低着脑袋贴着墙边走,我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
云心梦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日晚。
她从床上懒懒地爬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夜晚的凉风吹进来几丝,轻拂过身子,清清凉凉的,很舒服。
云心梦的房间依山傍水的,一推开窗户便是一片湖,云心梦隐隐约约看到湖边坐着一人,坐在木板上眺望着月色,好不惬意。
云心梦轻轻一笑,眼睛咕噜一转,玩心大起,扬声道:“烈哥哥……”
杜云烈听见声音,回过头去看她,唇角凝出一丝笑意。
云心梦如花般的笑脸上凝着调皮的笑意,道:“我现在从这跳下去,你能接住我吗?”
杜云烈轻笑,也扬声道:“你跳吧,我保证不过去接你。”
云心梦撇撇嘴,才不信他会见死不救呢!
眼见云心梦已经爬上了窗户,杜云烈的笑容有些僵硬,她不会是来真的吧?
“我跳啦,接住我……”云心梦飞身就往下蹦。
杜云烈心里陡然一惊,一个身影掠过,人瞬间闪到窗边,稳稳地接住了云心梦,脚下的功力还没凝住,抱着云心梦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云心梦轻靠在杜云烈怀里,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在恍恍惚惚中掠过,一切都是模糊的,唯一清晰的便是杜云烈的面容,如此清逸绝伦,如此英俊潇洒,如此,让她怦然心动。
杜云烈忽略掉云心梦双颊上的绯红,轻斥道:“你还真跳啊,活腻味了吗?”
云心梦的美好心情就这样被杜云烈破坏了,一个心,啪嗒,碎成了两瓣。
真是,煞风景啊!
云心梦赔笑道:“这楼不过两丈高,摔不死人的,再说了——”
云心梦冲杜云烈眨巴眨巴眼睛,“我就知道你可以接住我的,烈哥哥怎么舍得心梦死呢?”
杜云烈的心念一动,抱着云心梦往湖边走,心里直纳闷,这心梦是怎么了,忽然变得这么柔情似水,倒是让他不习惯得很。
云心梦见湖光潋滟,心情一片欢喜,从杜云烈的身上跳下来,展开双臂就往湖边跑,回身冲杜云烈笑道:“这里的景色好美啊!”
杜云烈看着她笑靥如花、欢呼雀跃的样子,嘴角一勾,还有什么比让她开心更重要的事情呢?
霁风朗月,满天星斗,如此美好的夜色,让人的心情也跟着疏朗很多。
云心梦望着杜云烈有些惆怅的侧颜,问道:“怎么,有心事?”
杜云烈轻轻摇头,“没有。只是看到白翁,想起恩师了,算起来,我们也有数年未见了。”
云心梦问道:“你的师父,是青岩老人吗?”
杜云烈有些惊讶,这个他可没有跟云心梦提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上一次你中毒,给你诊脉的时候,我发现你体内一直有一股真气在游走,三哥说,那股真气是青岩老人输入你体内的,也多亏了那股气,才保住了你的性命。”
云心梦想起那个夜晚的惊心动魄,依然觉得心有余悸。
杜云烈了然,更是伤感,“师父待我,一向是视如己出,恩重如山。”
“给我讲讲,你的师门吧。”云心梦换了个姿势,与杜云烈背靠背坐在一起,腿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湖上晃悠,做好了洗耳恭听的架势。
杜云烈也是第一次想要与人倾诉衷肠,或许是看到云心梦和神医白柏坐在一起其乐融融的画面,勾起了他往日无数温馨暖意的回忆与感动。
他娓娓道来:“我师承青岩老人,我的师父是一个旷世奇才,年轻的时候行侠仗义,练出了一身好武艺,更是满腹经纶,他是本朝第一个也是惟一一个同时夺得文武状元的人。”
“哇哦。”云心梦配合般地小小喝彩了一声。
杜云烈轻笑:“后来师父为情所伤,一个人在渤海之滨一块杳无人烟的地方开辟了一块净土,开始潜心钻研武功,学问,渐渐便成了脱世的隐士。”
云心梦点点头,听了前面,她原以为青岩老人是因为盛极一时、厌倦红尘才生了隐退之心,听到后面才知道也是为情所伤。
看来,古今中外,无论是智者还是愚者,只要是人,便躲不开一个情字。
“那你如何拜得他为师呢?”云心梦好奇地问。
杜云烈目光里有了些久违的调皮之意,“我五岁那年,随着还是汝阳王的父皇到奉安与燕军对战,父皇和大哥都忙,没功夫管我,我就像脱了缰的野马一样满世界乱窜。我小时候很是淘气,调皮地出了圈,一天跑到凤凰山的土坡上去玩,正开心着呢,就被人给绑了。”
原来古代也流行绑架啊,云心梦听得兴起,“那后来呢?”
杜云烈一笑:“奉安一带匪患猖獗,绑我的不过是一伙不入流的盗贼,他们见我衣名贵,以为我是什么富商的贵公子,我虽然小,却也知道不能在那个节骨眼给父兄添麻烦,便开始与他们斗心眼,说我是奉安张员外的公子,耍得他们团团转……”
云心梦莞尔,咯咯笑出了声,没想到现在一本正经的杜云烈小时候这么可爱啊。
“那后来呢,他们识破你的诡计了没有?”
“本来一切都挺顺利的,我想假装腹痛如厕好趁机逃跑的,或许是我演得太夸张了,好死不死的身上的令牌掉了出来,那是我从大哥那里偷来,方便出入的,结果……”
“结果差点成了你的夺命环?”云心梦接过话来,打趣他。
杜云烈脸上漫上笑意,“是啊。更倒霉的是,我遇到的匪徒是燕国人,他们知道我是敌国的,也知道我身份不低,想把我卖给燕国朝廷,论功行赏,我自然不肯乖乖听话,与他们纠缠了好一会儿,后来把他们逼急了,想要杀我灭口,然后,师父就闪亮登场了。”
“我拜服于师父的高强武艺和潇洒身姿,缠着他教我武功,师父也挺喜欢我的那股聪明劲……”杜云烈还没说完,就被云心梦鬼吼鬼叫地打断了。
“行了啊,别往自个儿脸上贴近了,还聪明劲,是傻气吧。”
杜云烈不以为忤,反而愉快地笑道:“就算是傻气吧,皇兄说我小时候长得虎头虎脑的,师父可能是可怜我,所以才收我做了徒弟。”
云心梦听了哈哈笑,“皇上说话就是中听啊,我瞧也是……”
两个人聊得甚是愉快,有股莫名的情愫渐渐弥漫在二人心间,荡漾开来。
他们两个人之间,仿佛有一种静谧柔和的气氛,这种气氛只属于他们两个人,外人根本就没有办法闯入分毫。
皎洁的月色下,杜云烈和云心梦面对面坐着,正在云心梦的提议下玩着打手背的无聊游戏,云心梦白皙的纤纤玉手已经刷上了一层红色,可面对杜云烈的熊掌还是不甘示弱。
几十轮下来,云心梦十次有九次都能被杜云烈打到,可是每次轮到她打杜云烈的时候,都落了空。
“我还真就不信了……”
云心梦各种不服,撸起袖子瞪直了眼睛瞄准杜云烈伸出来的手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下去,结果还是落了空。
杜云烈好笑地看着蔫下去的云心梦,她再灵活也不如练武之人动作敏捷。
虽然玩这个游戏,他有些胜之不武,但……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欺负她的机会,他怎么可能舍得轻易放弃?
“怎么?认输了?”杜云烈采用激将法,悠悠道:“输不起就算了,不玩了……”
“等等。”云心梦果然中招,抬起头来瞪他:“谁说我输不起啊,再来!”
云心梦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背,怯怯地看着“凶残”的杜云烈,求道:“轻,轻点啊……”
杜云烈高高扬起铁砂掌,夹着风狠狠地拍下去,云心梦吓得一缩脖,闭上了眼睛。
没有感受到预料中的痛楚,反而感觉到一种温热,云心梦缓缓睁开眼睛,见自己的手正被杜云烈握在手里,满目柔情地看着她,轻轻在她额间上一点:“就知道逞强……”
话语也是极尽温柔,云心梦被杜云烈的暧昧情谊弄得脸色绯红,急切地想要把手抽回来,岂料被杜云烈紧紧地握在手心,斥道:“别动……”
杜云烈运足功力在云心梦的手背上轻轻摩挲着,冰冰凉凉的感觉一直缱卷进云心梦的心里,手背上也不甚疼了呢,杜云烈轻声道:“这是冰寒掌,我轻易不使呢,今日用来给你疗伤,就当是牛刀剁猪蹄了吧……”
云心梦瞪他一眼,知道他想说的是“杀猪焉用宰牛刀”,拐着弯骂她是猪呢,眉峰一竖,道:“你才是猪呢……”
轻微的脚步声,杜云烈警觉性极高,眸子精光一闪,立刻捂住了云心梦的嘴巴,示意她别说话。
嗅到周围诡异的气氛,云心梦立刻不作声了,杜云烈刚要站起身,就听到云心梦喊了一声:“小心……”
一枚利箭带着风声“嗖”地一声朝杜云烈射来,杜云烈身子一晃,那枚箭擦过他的身子扎到木板上,撕碎了袍子。
云心梦惊魂甫定,慌忙从木板上爬起来,凑到杜云烈身前担心地问:“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杜云烈蹙眉看了看衣服,“只是毁了这身衣服。”
“这个时候,还管什么衣服……”云心梦简直要无语,话还没落地,假山后面窜出来一对黑衣人,手握强弩,拉弓射箭,乱箭齐发。
“小心!”这会子轮到杜云烈保护云心梦了,将云心梦护在身前脚下生风一般迈着师门轻功绝学略尘步法灵巧地躲开射过来的飞箭。
云心梦缩在杜云烈的怀里,赞叹道:“哇,这简直太神奇了,杜云烈,我也要学这个,你教我吧。”
杜云烈唇角溢出一丝笑容,难得在这种危急关头,她还能有这番心思,便应承下来,“好啊,这次如果侥幸大难不死,我就教你。”
云心梦知道杜云烈武功高强,才敢这么气定神闲地与他聊天谈笑,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一个人的身影,瞪大眼睛看向杜云烈:“糟了,师公!”
杜云烈脸色也是一沉,顾不得许多,对着食指上的玉扳指轻轻一吹,莫居的房顶、屋后、甚至湖里霎时出现了好多青衣人,齐齐出现在杜云烈面前,“王爷!”
震耳欲聋的呼声,杜云烈冷声吩咐道:“要活口,不许放过一个。”
“是。”青衣人毫不啰嗦,应声的瞬间已经直朝黑衣人而去。
周围惨呼声四起,云心梦听着大骇,身子有些瑟缩。
杜云烈上前捂住她的耳朵,将她带离现场,两个人直冲白柏的房间而去。
“师公!”情急之下顾不得礼数,云心梦焦急地推开白柏的房门,生怕他会遇到不测。
结果,出乎意料的是,如此危急关头,师公竟然闲适地在与另一位老者下棋。
云心梦愣住了,她身后的杜云烈也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