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心梦一瞪眼,推搡着他们出去,“都出去,出去……”
云心梦粗鲁地将所有人都拒之门外,“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间的大门。
随着关门的声音,小蛮就知道自己大势已去,瑟缩着身子跪在原地,头都不敢抬。
云心梦插上了门闩,转身面对着小蛮,缓步走到她面前,冷声道:“抬起头来,看着我。”
小蛮听见她冰冷的声音,身子哆嗦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姐姐。
云心梦眼神冰冷,全然未见小蛮脸上的惶恐和眼里飘闪的泪花,扬手一记耳光扇在小蛮脸上,几乎把她打扑在地,小蛮捂着脸怕怕地看着云心梦,嗫嚅地唤道:“姐姐……”
云心梦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满脸的冰冷之色,喝道:“说,海帮主到底是怎么死的?”
小蛮垂下手,脸上有些黯然,“原来姐姐也不相信我,姐姐也认为,海帮主是我杀的吗?那为何在武林大会上,姐姐不干脆把我交给海沙帮算了,何苦要来救我?”
云心梦闻言更是暴怒,甩手又是一个耳光,干脆把她打扑在地。
云心梦的声音像是淬了碎冰一般,拿鞭子指着她骂道:“你用不着故意来气我,我救你是因为我是你姐姐,跟我信不信你是两码事。我还不了解你,你那小表情一出来我就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海帮主就算不是死在你手里,也肯定跟你逃不了干系,还不给我从实招来!”
云心梦扬手一鞭毫不留情地抽在小蛮身上,疼得她惨呼一声,眼泪刷地流了出来。
呜呜,姐姐好厉害……
莫居暂时歇业,原本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莫居一时间陷入一片静寂当中。
空荡荡的莫居只听得见凌厉的鞭子落在肉上的声音,甚是清晰,听得人胆战心惊。
掌柜的带着三三两两的伙计们坐在大堂里,难得闲下来的他们听着楼上刺耳的鞭声和惨叫声,心神俱惊,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不知道楼上正在发生着什么,也不敢问。
木质小楼实在谈不上什么隔音效果,傅残阳在自己的房间里也是坐不住了,负手站在窗边看着日落西山,听着隔壁房间传来的阵阵鞭声,心里也是寒的厉害。
鞭子的滋味,没有人比他尝的更多了……
一次又一次,他在那人的鞭下被抽得皮开肉绽,浑身是血,他的软声求饶也换不来那人的丝毫怜惜,反而换来他更大的怒气,落下的蛟龙鞭更急、更狠,痛不欲生……
傅残阳想着那些惨痛的过往,心口一寒,满口的腥咸,重重地咳嗽起来。
小莫刚好推门而入,听见傅残阳的咳嗽声,知道他是旧疾发作了,慌得赶紧上前扶着傅残阳坐下,急切地问:“公子,你怎么样,还挺得住吗?”
傅残阳止不住地咳嗽,面如冠玉的容颜惨白如雪,一点血色也没有,小莫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递给傅残阳,又是重重的一声咳嗽,满嘴的腥咸。
傅残阳打开帕子,见洁白的锦帕上氤氲着鲜红的血花,触目惊心。
小莫吓了一大跳,失声叫了出来:“公子……”
傅残阳剑眉一皱,攥紧了手中的锦帕,嘴角溢出一丝苦笑:“无妨。不是还活着吗?”
小莫蹲跪在他身边,急得泪眼汪汪,嗔怪道:“公子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我们保重身子啊,若是您有个三长两短,您让兄弟们依靠谁去?三老爷调制的护心丹就那么几颗,您还把最后一颗给了云姑娘,若是今天药到不了,您这病,可怎么办呢……”
傅残阳淡淡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命运这个东西,有时候真的说不好。”
小莫扶着傅残阳到床上躺下,给他掖好被子,道:“您躺着睡一会儿,我这就去飞鸽传书,看看药送到哪儿了。”
隔壁的鞭声还是没有停歇,傅残阳无奈笑道:“听听这动静,我也睡不着啊……折腾了一下午了,这姐俩怎么还不消停呢,小蛮皮都快给心梦抽烂了吧,还是不招吗?”
小莫也是一脸无奈,“可不是吗,姐妹俩的脾气都是一样的犟,一个打死也不肯说实话,一个非要问出个子丑寅卯来,这不,马鞭都抽断了两根了,再打下去,小蛮非残了不可……”
云心梦的房间里,小蛮跪趴在地上,跟一个血人儿似的,刚换的衣衫已经被凌厉的鞭子抽破了,脊背上,臀腿处,凌乱的鞭痕,几乎都渗着血丝。
云心梦手上还是一刻不停,即使她的手心都在颤抖,身子也几乎站立不住,可手中的鞭子还是一下又一下落在小蛮的身上。
云心梦也教训过小蛮,可是像这般毫不留情的打法,还是第一次。
她确实生小蛮的气,但是她气得不是小蛮给她惹了麻烦,也不是怪她害死了海帮主,她气得是小蛮有事瞒着她,不听她的话,跟她拧着,这就不行。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姐姐吗?”云心梦一边抽着,一边骂道:“你长大了,翅膀硬了,主意也正了,还敢跟我拧着了,我告诉你,今儿你要是不招,咱姐俩儿就这么耗着,我就不信打不服你……”
小蛮跪伏于地,随着鞭子的下落身子一晃一晃的,疼得几欲昏厥过去,她多么想跟姐姐求饶,多么想跟姐姐认错,她也疼,可是有些事,她真的不能说。
因为她不敢保证,说出来之后姐姐会是什么反应,若是真的生了气,不认她怎么办?
那比打她,更让她难以承受……
盛夏和晚秋在外面已经嚎地嗓子都哑了,她们听着鞭声,都替小蛮疼地慌。
“小蛮,你别跟小姐拧着了,赶紧认个错,小姐就饶了你了……”
“小姐,你就饶了小蛮吧,再打下去就没命了,你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妹妹,当真要亲手打死她么……”
两个人在外面苦苦相劝,房间里面,云心梦和小蛮听着,心里也是难受得很。
小蛮身上有多疼,云心梦的心里就有多疼,看着她满身的鞭伤,完全没有下手的地方了,云心梦后悔了,自己下手过重。
云心梦扔了鞭子,叹道:“罢了,既然你这么不服管,我不管便是。以后,也不必叫我姐姐了,我也乐得轻松自在。”
小蛮本来要疼昏过去的身子因着云心梦的这番话又重新苏醒过来,猛烈地抖动了一下,她侧过头去惶急地望着姐姐,见云心梦的脸色阴沉的厉害,眸子里尽是冷漠,再没了半分温情与柔情,心里大骇,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竟然挣扎着爬了起来。
久跪的身子甫一站起,身后像是泡在油锅里一样噼里啪啦地烧焦了,疼得小蛮恨不得立刻昏死过去才好,可是姐姐的冷漠让她顿时心慌不已,强撑着身子跪起来,抱着云心梦的腿哭求道:“姐,姐姐……小蛮知错了,别不认我,别不要我……”
云心梦冷冷地低头看着她,道:“不是我不要你,是你不要我这个姐姐了。”
“小蛮没有,姐姐冤枉小蛮……呜呜……”小蛮抽泣道。
那么狠辣的鞭子,小蛮都能忍住不哭,却是被云心梦的几句话逼出了眼泪,她将头扎进云心梦的双膝之间,眼泪鼻涕的蹭了云心梦一身,被抛弃的恐惧填满了她整个心房,什么也顾不得了,翻来覆去地认着错:“姐姐,小蛮错了,错了,再也不敢惹祸了,你生我的气就打我骂我吧,求姐姐不要抛弃小蛮……”
云心梦终于心软了,小蛮很乖的时候,对云心梦是很有杀伤力的,尤其是难得的讨饶和认错的时候,天知道,能从小蛮嘴里说出一句“我错了”得费多大的力气。
云心梦逼着自己狠下心,喝问道:“你现在肯招了吗?”
小蛮嘤嘤地哭,却还是不肯松口,给云心梦气得呀,简直想从地上捞起鞭子打死她算了。
窗口突然吹进一阵风,云心梦闻到一阵清淡的柠檬味,循目望去,见窗口不知何时坐着一个白衣男子,手上捧着一个酒瓶,以极其闲适和无谓的口吻悠悠说道:“你别逼她了,海沙帮帮主,是我杀的。”
云心梦挑眉看着坐在窗口的帅哥,一时有些恍惚,不知怎么,她对这男子有种异常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样。
那男子的年龄约摸二十一二岁,五官如画,如软玉雕琢一般,没有一丝瑕疵,眉宇之间有种桀骜不驯的感觉,唇畔还挂着淡淡的笑容,举手投足之间洒脱自在,有些玩世不恭,让人看着,却是那么舒服,自然。
云心梦是见惯了帅哥的,已经有了一定的审美疲劳,可是在看到这白衣男子时,还是忍不住惊为天人,竟然下意识地干咽了一下口水。
“大哥哥……”小蛮眼眶里还噙着泪水,看到傅白鹭时,眼泪便像断了线一般倾然落下。
傅白鹭看着浑身是伤的小蛮,立时便心疼了,从窗口上跳下来,灼灼的目光逼视着云心梦,冷冷地说:“她犯了什么错,你这般往死里打她?”
云心梦被傅白鹭骂得有点懵,小蛮的一声“大哥哥”更是让云心梦惊讶不已。
小蛮何时多了个哥哥,她怎么不知道?
“你是谁?”云心梦瞳孔微缩,看着傅白鹭,冷冷地问。
傅白鹭理都不理云心梦,自顾上前将小蛮从地上抱起来,小蛮疼得忍不住低吟了一声,给傅白鹭心疼的,满脸的冷酷瞪着云心梦,道:“亏小蛮还在我面前说你千般的好,原来你就是这样对她好的,问也不问清楚就定了她的罪。且不说海帮主的死跟小蛮没有关系,就算是她杀的又如何,值得你下这么重的手罚她?”
云心梦听着傅白鹭的指责,半句也不辩,原本,她责罚小蛮就不是为了海帮主的死。
看来她猜得没错,这半年,小蛮的确瞒了她不少事情。
她的武功,如果不是出自峨眉派,那便是眼前这个男子教的了,可是他和小蛮非亲非故,为何要教小蛮武功呢?而且,看他如此紧张小蛮,那毫不掩饰的关心一看就是出自真心的,他又为何,要对小蛮这么好?
有太多的东西云心梦想不通,猜不透,她心中忽然有种无力的惆怅感。
什么时候,对她向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妹妹,也有自己的xiǎomì密了,也会为了别人而忤逆她,跟她拧着了?
小蛮缩在傅白鹭的怀中,小脸疼得全是冷汗,勉强睁开眼睛,对傅白鹭求道:“大哥哥,是我不好,惹姐姐生气了,姐姐罚我是应该的,你别怪她……”
傅白鹭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小蛮,嗔道:“她都对你这样了,你还替她说话。”
云心梦懒懒地一挑眉,瞪视着傅白鹭道:“小蛮是我的妹妹,我要如何管教她是我的事,与你无关。倒是你,你和我妹妹是什么关系?海帮主既然是你杀的,为什么要让我妹妹替你背这个黑锅?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傅白鹭被云心梦这一通咄咄逼人的问话气得心里闷哼一声,凭他的身份和地位,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过,若不是看在她是小蛮姐姐的份儿上,傅白鹭早就一掌拍过去了。
至于傅白鹭和小蛮的事,说起来话就长了。
傅白鹭是傅麒麟的五弟,今年不过二十一岁,算起来,比傅残阳还要小呢。
只是傅家极重辈分,长幼有序,哪怕年龄再小,子侄们也要恭恭敬敬地唤他一声“五叔”。
傅家规矩大,傅白鹭不愿意呆在家中备受拘束,一年到头大半的时间都在江湖游历,小蛮便是他游历到峨眉时碰到的。
傅白鹭是个武痴,没事就爱琢磨功夫,半年前游历到蜀地一带,听说峨眉山上的猴子都快成精了,不由对猴拳产生了兴趣,便直接奔到了峨眉顶上,天天跟猴子为伴,逗留了大半个月。
他在峨眉顶上的时候发现有一个小姑娘每天天刚蒙蒙亮时就在山上练功,风雨无阻,十分刻苦,心中对那小姑娘颇感好奇,闲暇之余也会隐身在树上偷偷观察她一会儿。
一天,他正和一猴子比赛攀爬之时,听到树下有争吵的声音,循目望过去,见那小姑娘正被一群比她大的女孩围在中间拳打脚踢,从她们的喝骂声中他听出了几分端倪,说白了就是那小姑娘在峨眉山上有人罩着,师父偏疼,其他师姐妹羡慕嫉妒恨,便合起伙来欺负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