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心梦眨眨眼睛,端详着施妃萱的双眼,果然和自己很像呢,曾经因为云蝶说杜云烈之所以看上她就是因为这双眼睛长得和施妃萱很像,说她不过是施妃萱的替身而已。
因为此事,云心梦着实伤心了一段时间,要不是舍不得伤害自己,真是恨不得当场把一双眼睛剜出来丢给杜云烈,可是现在,她竟然一点也不恨了,也不恼了,甚至,她感觉到一丝丝的庆幸,庆幸自己,有着和施妃萱相似的眼睛。
或许杜云烈一开始喜欢上她是因为这双眼睛,可是现在,她有这个自信,现在的杜云烈,喜欢的,一定是云心梦的全部。
杜云烈在旁边惴惴不安地站着,等了半天也没见云心梦有半点反应,她不会又生气了吧?
杜云烈干咳一声,略带尴尬地说了一句:“好久没画了,功夫都丢了,别看了吧。”
杜云烈作势要把画像合上,被云心梦一把抓住他的手,淡淡地说了句:“没有,画的很好。”
杜云烈眉睫一颤,不知怎么,感觉到一点不祥的预感。
云心梦的双眸从画像上挪开,落在了杜云烈的脸上,看着他清亮的眼睛,轻轻说了一句:“烈哥哥,如果我当着你前夫人的面吻你,她会不会很生气?”
“嗯?”杜云烈一怔,没待反应过来,云心梦已经踮起脚尖凑上前去吻了他。
杜云烈瞪大眼睛,感受到了云心梦吻中的炽热和狂乱,难道,她是在吃醋自己对萱萱依然印象深刻,所以将她的画像画得如此传神吗?
杜云烈心底不由失笑,这个妒妇,吃醋从来都只看心情,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拦不住她。
可是,他喜欢动不动就吃醋的她,任性的她,无理取闹的她,都是那么调皮可爱。
她之所以吃醋,正说明她在乎他,他最怕的,就是她对他一点也不在乎,那会让他很难过。
云心梦狂吻着他,不管不顾,似是在发泄,又像是在倾诉着自己的委屈。
没想到他画画这么好,认识了这么久,他还从来没有给她画过画像呢,可是画别人却画的这么走心,这么传神,想来,他以前也是经常给她描丹青的吧。
“哎呦……”正吻到深处,云心梦却忍不住惨呼一声,惊得杜云烈从后面一把托住她,紧张地问,“怎么了?”
云心梦暗骂一句该死,虚弱地说:“靠,碰到伤口了,真是麻烦……”
杜云烈愣了愣,不由失笑,在她懊恼的鼻尖上轻轻一点,“小馋猫,我还以为你不知道疼呢。”
嘴上嗔怪着,还是一把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任由她双臂环着他的脖颈,嘴角扬起一抹魅惑的笑,看着她眨巴的无辜的大眼睛,俯身在她的嘴巴上落下深深一吻,话语轻柔:“这样,也可以的……你不方便,那这种主动的活儿,应该交给相公才对……”
云心梦被他吻得意乱情迷,在他怀里轻轻喘着气,脸上满是愉悦的笑容,眼睛瞥到书案的画像上,看着那个淡笑的女子,不知为何,心里竟然升腾起一丝罪恶感,抿着下唇垂下头。
杜云烈觉察到她收敛的笑意和暗淡的眸子,将她在自己的怀抱中紧了紧,出言安慰道:“放心吧,萱萱不会怪我们的,她知道我爱你,也知道你爱我,会成全我们的。”
虽然这句话是出自杜云烈之口,可是云心梦听着还是觉得安心了不少。
若是以前,在自己的认知中,施妃萱是一个素未谋面却满带威胁的情敌,现在却因为杜云烈,她对她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既有喜欢,又有怜惜,总之,不再是敌人,甚至是一家人。
云心梦看着杜云烈,问道:“那萱姐的死,你预备怎么办?”
杜云烈清润的目光立时变得冷然,冰冷的声音透着坚硬:“血债血偿。若这件事情真的是皇后做的,我绝不会放过她的。只是,我要她亲口说出来当年的真相,不亲耳听到,我始终难以相信,以前那样嘘寒问暖的闺中密友,怎么忍心以如此残忍的方式害死萱萱?”
云心梦听到这里,顿觉惊讶,又在瞬间恍悟,原来云蝶和施妃萱,也是闺蜜来着?
云蝶对杜云烈的心意,她老早就听娘亲说过,没想到这么多年,她从未放弃过。
哪怕是做到了皇后娘娘的尊位,依然不肯放过杜云烈身边的每一个女人,从施妃萱到自己,云蝶一定要将她们赶尽杀绝,哪怕她是她的亲妹妹,也决不手软。
女人一旦嫉妒起来,真是可怕。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云蝶就是因为从来没有拥有过杜云烈的爱,所以才会执念如此吧。
女人之间的友情,果然一旦沾染到同一个男人,便再无纯粹可言。
可是,云蝶算错了一件事情,便是她云心梦并不是施妃萱。
她没那么柔弱,也没那么善良,更不会迫于淫威把自己爱的男人拱手相让。
云蝶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和刺杀,早就刺激到了她的底线,灭她,天经地义。
哪怕她也是云家的人,哪怕是姐妹,做姐姐的既然不仁,做妹妹的又何须跟她讲道义。
这一次,既然让她抓到了她的把柄,那她绝不会轻易放过她了。
“坏了。”云心梦突然想起了什么,讶然惊叫,抬头看着杜云烈,满脸的恼然。
杜云烈诧异地看着她突然变色的脸庞,心里咯噔了一下:“怎么了?”
云心梦咬着嘴唇,低低地说了一声:“傅大哥,还在外面等着你呢。”
原来是因为这个。
杜云烈冷哼一声,“等着就等着呗,有什么了不起。让他多等一会儿就不会死。”
云心梦在他胸前拧了一把,气道:“那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说话能不能客气点。”
杜云烈吃痛眉头一拧,见云心梦真有些气怒,念她有伤在身也不愿意再惹她,嗯嗯啊啊道:“行了,别担心了,你好好趴着睡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杜云烈将云心梦放在床上,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口,见伤口不再那么狰狞了,只剩下了几道轻浅的痕迹,心下稍安,给她盖好了被子,拍拍她的小脑袋,轻柔道:“睡吧。”
云心梦乖乖地点了点头,目送着他走出去,在他刚刚要迈出门之际,开口唤道:“烈哥哥……”
杜云烈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云心梦神色淡然地看着他,以极其认真的口吻说道:“我爱的人是你,要与我长相厮守的人也是你,可是傅大哥三番四次救了我的命,在最痛苦的那段日子,是他帮我走了出来。他对我,有再造之恩,也有兄长之义,我希望,哪怕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也不要为难他。”
杜云烈眼眸深邃,里面夹杂着许多说不出的伤痛的哀伤,只觉得心痛难忍。
半响,他才微挑唇角,轻轻说了声,“睡吧,我去去就来。”
杜云烈迈出房间,心里轻叹一声,他和傅残阳之间,为难的人,从来都不是他。
云心梦趴在枕头上,睁着双眼,心里一阵怅然若失,过了好久,才阖上双目,沉沉睡去。
院中,傅残阳早已在湖边恭候杜云烈多时了。
杜云烈踏出门口,看着不远处面湖而站,背对着自己那道颀长的身影,颇显落寞之意。
杜云烈眼神一晃,迈下台阶冲傅残阳走了过去,傅残阳听见脚步声,微微侧头,杜云烈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旁,用十分不经意的口吻淡淡问道:“心梦怎么样了?”
杜云烈微垂下眼睑,低头转动了一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道:“没什么大碍,不出三天应该就可以活蹦乱跳了。只是,傅公子如此关心拙荆,让我这个做丈夫的很是惶恐啊。”
傅残阳似是没料到他会这个堂而皇之地在自己面前彰显主权,看着杜云烈理直气壮、一本正经的样子,眸底闪过一丝寒光,尽量用平淡的口吻道:“心梦是我的师妹。”
“嗯,这个我知道。”杜云烈淡淡点头,“若不是因为你,心梦恐怕也不会拜入傅家门下,成为傅家子弟。傅大哥是我的义兄,心梦是我的媳妇,却成了他的徒弟,这关系,可真够乱的。”
傅残阳嘴角轻挑,透着几丝嘲弄的意味:“据我所知,心梦拜入师父门下时还不是你的妻子。”
杜云烈侧过头去故作奇怪地看着他,“傅公子难道不知道,我和心梦早在第一次来金陵之时就已经拜堂成亲,结为夫妻了吗?”
傅残阳目光一寒,如此赤裸裸的炫耀,无非就是想要告诉他,心梦是他杜云烈的女人。
傅残阳不愿意再在这些世俗关系上和杜云烈多做纠缠,冷冷地问道:“你来傅家做什么?”
杜云烈好笑地看着他,“傅公子这话问得有趣,我媳妇在这儿,我来找她,不可以吗?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回来到底是何居心?”
傅残阳看着澄净无波的湖面,唇边的笑意微泛起一丝冰冷,“如果我说我是回来报仇的,是为了争皇位,你信吗?”
杜云烈轻轻一笑:“我信。不过我也想明确地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一天,就绝不会让你伤害到大哥。”
傅残阳冷冷地嗤笑了一下,“还真是愚忠呢,不过你别忘了,我也是你的兄长。”
杜云烈目光一闪,看着他说了一句:“所以,当年我才没有让你死在我的剑下。”
傅残阳冷冷一笑,“这么说,我还应该感谢你了?杜云烈,言家上上下下百十口人的命,我不跟你讨,跟谁讨?”
杜云烈抬头看了看头顶上正逐渐暗下来的天空,在暮色昏暗的侧逆光下,素日平和的眉宇间多了一丝沉郁,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阴冷了起来,他深吸了口气,道:“对于言老太师,我只能说一句遗憾。”
“遗憾?”傅残阳嘴角扬起一抹残忍的笑意,“区区一声不咸不淡的遗憾,就想要泯灭掉你的杀戮,痴心妄想!便是不为了我自己,为了外祖父,我也绝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杜云烈转过头去,对视上傅残阳透着残酷和杀意的眼神,神色冷然,“我说遗憾,却并没有说抱歉,因为言老太师的死,纯粹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你说什么?!”傅残阳听杜云烈辱骂先人,登时勃然变色,扬手就要出招。
杜云烈并没有阻挡,也不惧他的出手,毫不示弱地对视上他的墨眸,道:“你用不着气急败坏,我没有要辱骂先人的意思,而是想告诉你当年事情的真相。”
“什么真相?”傅残阳收了手,眉睫一动,目光依旧冷然。
杜云烈道:“你大概也不知道言老太师的真实身份吧。他是父皇的帝师没错,可是他还有一重身份,便是燕国皇帝的启蒙恩师,或者说,言老太师其实是燕国派到黎国的奸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傅残阳神色中透着十足的惊讶和难以置信。
杜云烈看到他讶然的神情,不由也有几分不忍,他知道傅残阳和言老太师从小就亲近,甚至可以说是在老太师的膝下长大的,所以才会对言家有如此深切的情感,如今知道言老太师的真实身份,恐怕他一时也难以接受吧。
“很难相信是不是?德高望重的言老太师,一朝宰辅,居然会是燕国皇帝安插在黎国的奸细,而且这奸细一做就是十年之久,黎国能够存活到现在不被燕国吞灭,还真是得益于言老太师的手下留情了。”杜云烈不无讥讽地说道。
“这只是你的片面之词,你以为我会信吗?”傅残阳压根就不愿意相信。
杜云烈默然道:“你以为我愿意相信吗?谁人不知言老太师在黎国的地位和父皇待他的敬重?可是朝堂风雨飘摇,黎国对燕的战争频频失败,我们当时虽然年少,却也知道若不是父皇苦苦支撑,黎国早就毁于一旦了。父皇驾崩之时才弄清楚真相,留下遗诏,命我将言老太师缉拿归案,并没有想要伤他性命,是老太师自己,觉得愧对先皇,所以才自缢身亡,临死的时候一把火烧了整个言家,正值深夜,那场大火将言家少了个片甲不留,死伤无数……”
傅残阳突然忆起当年的那场大火,他匆匆赶到的时候火已经染红了整片天空,熊熊烈火灼烧了他的心,也覆灭了整个言家,一将功成万骨枯,如日中天的言家在一夜之间,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