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奇夫人觉得家里的灯光忽的变暗了,她无力的坐在沙发上,眼前的场景不知为何变得光怪陆离起来。
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气息,在几个呼吸间,家里的布置又忽的发生了大转变,桌子上摆着的玫瑰从盛放变得有些蔫哒哒的,她抬头,再次看到了小巴蒂,长大一些的,具体是多少岁……
有些记不清了。
年幼的孩子看上去彬彬有礼,他在座椅上安静的坐着,离她大概几个身位的距离,而她的手里则拿着一本故事书,仔细回想自己刚刚似乎在念叨着那里面的故事……
但身旁的孩子却心不在焉的,他背对着自己好像对故事不怎么感兴趣,也是,已经这么大了,他不再像小时候一样对这些幼稚的东西感兴趣了。
克劳奇夫人合上了书页,在合上书页的一瞬间,她的眼前再次黑下来,她逐渐有些习惯于这个规则了,虽然她无从去思考为什么时间的流速有那么快,无法去思考这其中无逻辑的事情。
“待会我去找父亲检查功课。”,小巴蒂忽然说了一句话,克劳奇夫人顿了顿,最后绽开笑容,“那很好,我知道你很优秀不是吗?我们都为你感到骄傲。”
“你应该听你父亲的。”,克劳奇夫人不太喜欢这句话,但长久以来的浸染让她以为这句话是准确的。
她并不在意,她只要能看着她的孩子就好了,但事情超出了她的预料,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小巴蒂没有回复她。
而房间里面的光线愈来愈暗,桌案上的玫瑰缓慢的凋谢,再次看到小巴蒂,已经是十一岁的他了。
他穿着霍格沃茨的校服,在大门挥手,好像没什么不舍,随后痛快的离开了大门,克劳奇夫人一愣,她想要追上去,但她又找不到理由,小巴蒂已经是十一岁的小巫师了,他不是回不来,只是去上课,只要她在原地等着,小巴蒂总会回来的。
只要一直在原地,她的孩子总不至于消失不是吗?
“你要去送我吗?”,小巴蒂的眼底依旧没什么情绪。
“可你父亲已经答应送你去了。”
“只是例行问问,我知道会是这样。”
“那我走了。”
“快去吧。”
克劳奇夫人安心下来,她缓缓低下头,桌案上原本漂亮的玫瑰现在变成了干枯的模样,似乎一碰就会碎掉。
克劳奇夫人出神的看着。
“妈妈?”,恍惚间好像有什么人在叫他,她抬头,年幼的孩子再次出现在她的眼前,他眼底充满着一个孩子对于母亲的孺慕与憧憬。
但只是一眨眼间,她的孩子又即刻走出去了几步,“妈妈。”,他这样叫着自己,退到了十米远的地方,他的头发长了许多,身体也开始抽条,他的眼底带了些淡漠。
“母亲……”,再次的眨眼间,小巴蒂移动了许多,他的声音甚至有些烦躁,穿着校服的孩子好像下一刻就要推开门,离开这里了。
“母亲,再见。”,小巴蒂的脸变回了克劳奇夫人记忆里面的模样,他此刻正用手握着门把,他眼底的情绪完全退却,什么都没有,好像面前的人跟他没什么关系。
克劳奇夫人记忆被唤醒,她恍惚间起起了什么,她上前想要抓着她孩子的胳膊,“别去!”
因为她知道一但小巴蒂踏出宅子的大门,他可能就彻底回不来了,在这一瞬间,大量的记忆猛然的注入了她的大脑中。
“夫人,你在做什么。”,但她踏出去的步伐被旁边的人死死的钳制住,克劳奇夫人原本踏出去的脚死死的顿住。
原本打定主意无论怎样都要留下孩子的克劳奇夫人犹豫了,她带些恐惧的看着丈夫,原本迈出去的脚在思考后又重新收了回来。
“再见……”,克劳奇夫人缓缓挥了挥自己的手。
在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不管是身边的丈夫还是门前的儿子都在一瞬间化为乌有,她恐惧极了,她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她放弃了自己的孩子。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一片漆黑中,这个温驯柔善的女人抓住了自己的头发,有些魔怔的念叨着抱歉。
但即使已经念的口干舌燥,她却已经没有打消一点点的,对孩子的歉意,她都做了什么……她做了什么……
她蜷缩起来,捂住的抱着自己的膝盖,她四周的光线变得更昏暗。
“你看,你知道的……”,一个稚嫩的童音出现在她的身后,是她的孩子的,小巴蒂克劳奇,年幼的孩子……
克劳奇夫人狼狈的转过身。
只见小小的柔软的孩童,天真的笑着,他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吐露出一些让人心碎又无力反驳的话语。
“你知道你这样会杀死我的,哈哈哈哈妈妈,你知道的啊……”,孩童的声音逐渐变得扭曲破碎尖锐,让人极其的不适,克劳奇夫人死死的看着小巴蒂,她想要上前去,但是又一个声音让她回头。
稍微大一些的孩子,拿着故事书摆弄着,他面露不屑,一点点的将手里面的书页撕下来,拆个稀巴烂,书被撕就会碎,简单易懂的道理,“你不阻止吗?妈妈。”
另一个小巴蒂那样看着她。
“母亲?你明明只要走几步,说不定我就能够回来了……没关系,我知道你会做出什么决定,这不意外。”,她的面前又出现了一个小巴蒂。
接着又是一个,又是一个,他们或拿着书本,或带着伤痕,或蜷缩在角落,或恶劣的笑着,他们一遍遍的念叨着,一遍遍复述着,一遍遍的用话语戳进克劳奇夫人的心窝。
“妈妈你是知道的啊,我是会‘死’的。”,他们同样说着。
“你是知道的,妈妈,你是知道的……”,他们的声音扭曲着,克劳奇夫人觉得自己耳边传来轰鸣,但奇怪的是,即使如此,她还是清晰的听到了所有的声音,在一瞬间所有小巴蒂的面容全部模糊起来,他们的身形逐渐变得虚幻,一点点的消散着。
“我会‘死’。”
“你爱我吗?妈妈?”,毫无征兆的,所有小巴蒂一起低头,问着面前的女人这个问题。
克劳奇夫人的嘴角抿着,她的想要说她是爱着的,但是她的嘴巴像是被封死了一般,她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她从来都是这样。
“哈哈,所以,我恨你。”,所有小巴蒂一齐说着,随后,嘭的一下,原本围着克劳奇夫人的小巴蒂们彻底消失,只余留下在原地抓着自己头发的克劳奇夫人,她眼底留着泪,几乎要喘不过气了。
“我是知道的,我很抱歉……对不起……”,我不想那样的,我不想你真的死去,我是爱你的,我真的爱你,我的孩子。
我只是,我只是……
克劳奇夫人挣扎着,猛然从床上爬起来,她剧烈的呼吸着,即使醒过来了,她也没有挣脱出梦魇带来的恐惧,“我只是,说不出口……”
克劳奇夫人坐在床上,天色还是黑色,抬头望去,窗外的月亮看上去异常的耀眼,她低喃着什么,缓缓落下了流水。
尽管,她的枕头已经被沾湿了……
“我只是……做不到……”
所以,她认为他恨自己,因为她即使存在却从来说不出也做不到的爱。
克劳奇夫人激烈的喘息着……
月光依旧是那样的耀眼,她缓缓坐起来,忽然,她听见门外的走廊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鬼使神差间她猛的坐起来,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隙,顺着门缝往外看去。
“小巴蒂”不知为何没有去睡觉,他悄悄的走在长廊中,走向客厅,他要做什么?克劳奇夫人清醒了过来,她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所幸借着廊中的黑暗,她并没有引起“小巴蒂”的注意。
凭借着对家里布置的熟悉,克劳奇夫人躲在了沙发后面,她探出一颗头,死死观察着“小巴蒂”的动作。
只见这人打开窗招呼来了一只猫头鹰,随后把一封信交给了他,随后将其放飞了,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那个假的“小巴蒂”忽然诡异的笑了一下,克劳奇夫人觉得有什么不妙的事情可能要发生了,她的心脏怦怦跳,一个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她的大脑中。
她吞了一口唾沫,看着“小巴蒂”久久的出神,直到他转头打算离开,克劳奇夫人才把头收回去,她蜷缩在沙发后,像梦里面一样缓慢的将自己缩起来。
“哒哒哒……”,脚步声走近了,就在她以为这人很快就会回房间的时候,她忽然听见那人笑了一下。
被发现了?克劳奇夫人攥紧了自己的手,继续蜷缩着身体。
但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她听到了脚步远去的声音,随后归于寂静,大概是“小巴蒂”回到房间了。
那封信上写的是什么?
这个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的孩子,他还活着吗?
无数个疑问让克劳奇夫人在原地坐了很久,月亮也从半空坠下,倘若她再不做些什么,一天大概就要结束了。
她缓慢的站起身,向着走廊走去,而目的地则是,小巴蒂·克劳奇,她孩子的房间。
克劳奇夫人小心的打开门,幸运的是,假儿子已经睡着了,他的呼吸很缓慢匀称,这方便她在这里寻找线索。
她知道只要做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就肯定会有线索,她也不知道线索之后能有什么用,这是她下意识的行为。
小巴蒂原本的房间就非常简单,一张床几个柜子,一个书桌,克劳奇夫人摸索着在书桌上面,想要翻找,她很快就发现夹在古书之下的信纸,克劳奇夫人拿起来数了数,她认识这种信纸,在对角巷的店铺有卖,因为花色漂亮,所以有噱头,算是个奢侈品,一叠里面有十张,这里只剩下了九张,那么他寄出去的信,就是从这叠信纸中抽取出来的。
借着月色,克劳奇夫人看到了信纸上糊成了一团,似乎是有人写了什么,但是又不满意,划掉之后又重新写了上去,来回了几次,最后放弃了这张纸,又重新起草了一份。
上面有重要的线索,克劳奇夫人借着月色,细细的查看着上面的字迹,那行看上去清秀的字迹,却像是一道雷重重的劈在她的身上。
因为上面的文字虽然繁多,虽然划掉了许多,虽然看上去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总体来说,这是一封确定的信,确定小巴蒂克劳奇有没有被按照他的要求被杀死。
在信封的结尾,这个人还恶劣的写着一句话,好像是专门给她写的,那用词像密密绵绵的针头,一点点戳进克劳奇夫人的心脏。
你们应该按照我晚上要求的那样把那个孩子杀了吧。
哦,没有不信任的意思,我只是确认一下。
如果没有那群麻烦的傲罗跟魔法部,我们甚至不用在意他们两个的看法,可惜得避免这种可能性啊~
早知道他们毫不在意这个家伙,我们就应该提出要求来换,反正他们会同意的,不是吗?
结果搞得这么麻烦,一想到以后每天还有虚与委蛇的装,维持表面和平就有些难过。
你说怎么会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呢?嘻嘻~
不过方便我们了,哈。
其实只要克劳奇夫人冷静下来仔细思索一番,饱受良好家庭教育她就能够看一丝不对劲的地方,并抽丝剥茧的得到事情的真相。
但她现在的大脑已经无法让她那样思考了,她只知道,直到傍晚,她的孩子都还活着。
因为那些人还有所顾忌。
但是现在,他已经死了。
因为他们亲自给他判了死刑,因为她没有去阻止。
明明只要她在今天晚上的时候决绝一些,勇敢一些,违背她的丈夫,跑出去,无论用什么办法去魔法部,找到可以帮忙的人。
她的孩子可能就会因为那些人顾忌魔法部的施压从而活下来。
妈妈,我会死,你是知道的,你一直都知道……
是啊,这么浅显的道理,即使不用这封信纸,她也是……
知道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