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谢照秋站在茶室的窗前，外面是湖光水色。
“世子，探子来报，周将军行军速度奇快，不日就能抵达边陲，同您预测的一模一样，督军叶崇州大人，果然不愿采取仰败的计谋，现下，还要以周将军罔顾什叶百姓为名，要求临阵换将。世子，接下来该怎么办？”
谢安也觉眼下的情况十分棘手。
周将军是二皇子的人，而督军则是太子党。
陛下制衡之术用的炉火纯青，谁也别想一支独大。
而若是战败，那么，等着的也将是两败俱伤，于陛下的皇权毫无影响。
世子的处境“微妙”，一时间，谢安也不能看清主子的打算。
“随他，叶崇州想做什么，就让他做。”
谢照秋负手看向面前的景色，微风拂过，湖水的蓝在他眼中泛起涟漪。
叶崇州极其自负，他上阵必定以大军主力压过去，而回鹃熟识地形气候，回旋一番，盛军必定挫败。
只有他败了，周将军才能重新夺得军权。
谢安领命。
世子一向深谋远虑，他的话自当令人信服。
“另外，近日谭大人多有求见，属下不知……”
谢安不知该不该放他进来，毕竟谭京墨大人和世子同属二皇子党。
只是，最近世子似乎格外不待见他。
“不必管他，也别放他进来。”
谢照秋摆手。
对于谭京墨，该说的他都说了。若他还是执迷不悟，那就别怪自己，要给他找点麻烦了。
谢安应下。
煮茶的水刚好沸腾，顶着盖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谢照秋沉默了一瞬，接着才缓缓开口，“交代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回世子，寻了大约三四个，只是，都不大像……”谢安垂首，事情没办好，他有些自责。
“几分？”谢照秋问。
“……五六分相像。”
这还是最最接近的了，要知道世子姿容俊美，是盛京城皆知的，世子要的急，短短几日，他已经命人，搜罗了许多处，才找出这么几个。
谢照秋眼睫半掀，下巴微抬，思索了片刻，开口道：“不用找了，五六分够了。”
他既答应六妹妹作饵，自然会满足她的愿望。
六妹妹只说让谢予安有希望再绝望，给希望的方式有很多种，并不一定要他亲自露面。
他这样做，也不算违背六妹妹的话。
“那……属下这就安排了。”谢安自然也知道主子的用处。
“嗯，记住，这件事别让六小姐知道。”谢照秋嘱咐。
“是，属下明白。”
谢安躬身应是，接着转身便打算出去。
“事情办好，流珠就放出来吧，你若有意，就将她许配给你，不过，世子院她是待不得了。”谢照秋转身看向谢安。
“谢世子，流珠犯了大错，世子能饶她一条命，已是大恩。”谢安听完，心中大喜，立马跪到地上叩谢道。
谢照秋挥手，让他退下。
谢安恭敬地退出茶室，脚步不由松开了许多。
原还不知流珠要被关多久，也不敢探问，只能心里焦急，这下好了，胸中大石终于放下了。
梁晏姝还在枇杷树下，谢安对她行了一礼，接着便快步离开。
梁晏姝抬眼懒懒扫了眼他的背影，并未放在心上。
然而，该来的躲都躲不掉。
这日午后，还不待梁晏姝打个盹儿，就见下人引着一位仪态大方、 步伐稳重的老妇进了点秋阁。
老妇先进了书阁，向谢照秋见了礼。
接着便直接去了偏室。
梁晏姝正乏困，见到此人，立马就清醒了。
不用多想，这必定是老夫人给她找的教养嬷嬷。
“六小姐，这是老夫人请来的，长春观里的曾嬷嬷。”丫鬟轻声禀报。
梁晏姝起身，手指轻攥裙侧，看向来人。
曾嬷嬷是宫中女官出身，在宫中安然侍奉几十年，从未出过差错。前些年才告老，只因家中亲眷皆去世，因此寄身长春观养老。
因她极懂规矩，近些年，总有富贵权豪请她过府教养家中女儿。
这一回，便是叫老夫人请来了。
梁晏姝看她眼神清亮，脸带细笑，一副慈悲的面目，心里却清楚，老夫人绝不可能真心教养她，找这么个老妇过来，就是换个由头继续磋磨她。
“六小姐，您的伤也养地差不多了，这便随嬷嬷回揽春芳吧。”曾嬷嬷说完，不待梁晏姝反应，便使了眼色给身后丫鬟，让她们收拾六小姐的行装。
梁晏姝看她们动作，已知此番躲不过，也就安静地跟在老妇身后出去了。
几人踏出小室，竟见谢照秋站在书阁门前。
“三哥哥……”梁晏姝喊他，声音含怯。
谢照秋见她楚楚可怜样，虽心知这十之八九也是她假装的，还是忍不住出声。
“去吧，曾嬷嬷是宫中老人，你跟着好好学学规矩，对你亦又裨益。”
梁晏姝听罢，唇角半勾，向着谢照秋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多谢哥哥提点……”
转身就毫无留恋的走了。
规矩是什么？规矩是这些上位者给蝼蚁定的，等蝼蚁们不乖的时候，再用上位者的规矩惩罚他们而已。
梁晏姝跟在曾嬷嬷身后，回了揽春芳。
方踏进院子，就听丫鬟急呼。
“小姐，您终于回来啦~”
两个小丫鬟多日未见她，都激动异常，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儿，跑过来欢喜喊道。
梁晏姝看着她们俩，也不自觉笑开了。
“六小姐，喜不语，悲不言。”曾嬷嬷扫了眼两个丫鬟，眼神轻巧，自带一股威压。
春枝春芽见此，立马放开拉住梁晏姝的手，退到一侧，低头不敢再笑。
梁晏姝回身，斜睨了一眼曾嬷嬷。
曾嬷嬷还是一派端庄的样子，甚至还朝她恭敬点头。
梁晏姝转身，没再看她，接着便往自己的厢房去了。
只她身后，曾嬷嬷还一直跟着。
“嬷嬷，我想要睡会儿，睡醒了再学规矩，可以吗？”她对于曾嬷嬷紧随其后，十分不满。
哪知曾嬷嬷转身竟将门关了。
“你要做什么？”梁晏姝看着她，警惕道。
“六小姐不必慌，世子已经交代过了，您只需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即可，至于规矩，您如果想学，老奴自然倾囊相授，如果不愿意，世子也说了，不必强求。”曾嬷嬷移步，坐上靠窗的小塌，似乎打定主意待在里面。
谢照秋交代的？
梁晏姝心思一转，已知这曾嬷嬷是谢照秋的人，心下大松。
“既如此，嬷嬷为何还要在这里，揽春芳虽破败，但收拾出一间屋子，还是可以的。”梁晏姝不喜欢自己待的地方，有陌生人进驻。
曾嬷嬷笑得越发柔和，“世子吩咐了，这些日子，不管小姐学与不学，都要老奴寸步不离。”
梁晏姝脸瞬间拉长。
什么寸步不离？分明是要这老妇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