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亡亲昵地捏了捏小娃娃的小鼻子,“元宝,这么想姐姐啊。”
小元宝安安静静地点了个头,不像寻常的小孩子一样活泼,只是眼睛异常明亮,仿佛点缀着漫天星辰。
“元宝,叫姐姐。”知亡把元宝的小身体转向叶岁。
小元宝见到陌生人,立马瑟缩地躲在知亡背后,过了一会,才冒出一个脑袋尖,再露出一双明亮的圆眼好奇地探出来看她。
知亡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啊姐姐,元宝有些怕生。”
叶岁点点头表示理解,此时刚过响午,外出的居住在这破庙的乞丐们也纷纷回来了,他们或衣衫褴褛,或面黄肌瘦,不变的都是一双明亮的眼睛和灿烂的笑。
“小王八蛋,今天又没讨到吃的?”一名中年男子恨铁不成钢地对另外一个稍显年轻的男子说。
“没有啊李叔,城北那头的乞丐太凶了,我差点没被打死!”
“连东西都抢不到,饿死你算了,”李叔的语气冷硬,“算了算了,今天算你小子走运,我今儿个碰上了个贵人,赏了个低级魔晶。”
那年轻男子感激地接过冷得发硬的馒头,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谢谢李叔,等我日后有出息了,就给我们这里的每个人都盘下一间包子铺!”
李叔嗤了一声,“你小子就这点出息?要么,你就给我好好打拼,至少当上个酒楼老板,开他个十间八间的,让我们这些做叔做婶的也体会一把做老板的感觉,要么你就别在这放屁了!”
“好!”
他们旁边的另外一名老汉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兴致勃勃地加入了进来,“开酒楼啊,那也给老汉我来一间呗,我要最大的!有那些个红绳捆着的那种!”
孙大娘一边眯着眼,将线头穿过针眼,一边加入他们的对话,“赵老汉,你可别瞎说啊,什么红绳啊,那是红彩带!”
“管他什么红绳红彩带呢!等我开了酒楼,什么红绳红彩带都往上捆!”年轻男子一边艰难地咽着生冷的馒头,一边拍拍自己的胸脯。
无论年轻男子的梦想有多么不切实际,大家也没有嘲笑他,反而旁敲侧击地鼓励他,
叶岁坐在孙大娘的旁边,知亡正将那件黑袍裁成布料,对比着元宝的身形,想给他做一件新衣服。
元宝则十分乖巧地任由她摆弄,也不苦闹,等到知亡比划好了,开始用针线缝补的时候,就歪着脑袋看着她的动作。
在里面可以听见外面的大锅沸腾的声音,还有柴火烧得噼里啪啦的响声,里面是几个男人在谈天说地,双手垫着脑袋,盯着头顶上方的破洞天马行空,撇着嘴揉了揉空空的肚子,渐渐在谈话声和饥饿中睡着。
叶岁莫名在这种氛围下觉得很放松,虽然没有舒适安逸的环境,更没有佳肴美馔,可她就是从这种生活气息中体会到了富足的感觉。
她这才发现,知亡的眼神——她和这些乞丐一样,眼睛里都有一样的光芒,那是对未来充满着希望的光。
“你叫知亡?”叶岁下意识放轻了声音,像是不忍心打碎这份安宁静谧。“知识的知,兴亡的亡?”
知亡一边认真地缝着她给元宝做的新衣裳,一边笑着回答叶岁,露出两颗小虎牙,“是啊,预知的知,死亡的亡。”
“是我自己取的哦,我可以预知到自己的死亡。”
预知死亡。
叶岁看着知亡笑着说出她名字的含义,一时间仿佛被什么东西噎了噎。“预知到自己的死亡?”
知亡笑着点点头,脸上有着不似她这个年纪的成熟,“人迟早会死嘛,尤其是我们这种低如尘埃,身份低贱的人,更是不知道哪一天就死于哪位公子小姐气头上的一句话。”
“身份低微之人,生命如草芥。我们无法掌握自己的生死,但我希望我可以掌握我自己的生死。”
“姐姐,我说得对吗?”知亡笑着看着她,眼睛澄澈通透,丝毫不觉得她说破了怎么血淋淋的现实。
“说得不错。”叶岁不置可否。
成王败寇,弱肉强食她在末世看得多了,苦难由弱者承受,规则由强者制订。
“那姐姐你知道,我预知的我的死亡,会在什么时候吗?”知亡歪了歪脑袋,阳光从破洞中照进来,衬得她的瞳孔金黄澄澈,那光披洒在她们的眼睫,眉眼,发丝。
“什么时候?”
知亡笑着指了指阳光,“或许在阳光明艳的一天,或许在充满鲜花的草地上。‘’
“那时候,元宝就长大啦,不需要姐姐啦。”
说话的间隙,知亡不知不觉就用完了手头上的针线,她懊恼地看着手上即将完成的衣服,“姐姐,你现在这等着,我去一趟钱师傅的布庄的买些针线。”
她小跑到门口,好像想起了什么,又折返了回来,朝她招了招手,“姐姐!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等我回来你要记得告诉我哦!”
迎着耀眼的阳光,女孩仿佛在光束中被吞噬。
“这丫头就是这样,风风火火的,想一出是一出。”孙大娘笑骂。
不知怎的,叶岁的眉心莫名跳了跳,仿佛有着不好的预感。
她强压下内心的不安,看向一边抱膝而坐的元宝。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元宝自从知亡走后,周身气质仿佛浑身一变,阴郁而凌冽。
这周身气质的转变就在一瞬间,他仿佛又没变,快得叶岁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感觉错了。
叶岁本就不擅长交际,元宝也是沉默寡言,这一大一小就默默地抱膝坐在地上,盯着地上一排蚂蚁爬过。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随着时间的流逝,叶岁心里也越来越不安,“孙大娘,那钱家布庄离这可远?”
“不远啊,穿过不远处的森林就到了啊,”孙大娘也很是奇怪,“奇怪,这丫头平日去也就一会,今日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她坐立难安,索性起身,打算去寻找知亡。
叶岁抬腿向外走去,旁边的元宝也一言不发地跟着她,叶岁低下头,“你也要去?”
元宝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又大又圆的眼睛里充满了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