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岁一转头,是一个差不多五六十岁的大爷,没穿制服,不像是局里的人。
“您是……”
“我……退休了,葛勇你认识吗,那是我徒弟,我原来是市局刑侦科的,今天过来签个字。”
余岁赶紧起身,擦了擦手上的灰尘。
“您好,市局犯罪心理师,余岁。”
老爷子点点头,很正式的跟她握手。
“叫我林伯,老林,怎么叫都行!
小余啊,你怎么……在看这个案子啊,这都结案这么久了,还有什么好研究的吗?”
余岁继续蹲在地上,翻看着那些老照片和文字资料。
“是啊,我有点想知道案件细节,但是资料上的太少了。”
林伯捡起地上的纸,扫了一眼,心中大致有了点数。
“这个案子啊,当年那个两个孩子真是可怜啊,只是后来一个都找不到了。”
“两个孩子?我听说是解救出来一个啊?”
余岁仰头看着林伯,按照这个林伯的年龄和岗位来看,当年,他肯定知道这个案子。
“这个案子是您办的?”
“不算是,但是我参与调查,参与解救了,当年真是挺凶险的,毕竟在境外啊。”
林伯的思绪被拉的很远,二十年前,他本不用参与那个案子的,但是负责人是他的好友,又在境外,他实在是不放心,便打了申请跟着一起去了。
“想知道?会下棋吗,赢了我就告诉你!”
余岁把所有的卷宗资料收好,抱着东西,坐到了档案室一旁的桌子前,将象棋摆好。
“我会!我下的可好了!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林伯我想知道。”
林伯笑笑,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茶,一边下棋,一边叹了口气。
“当年啊,那个案子是有人举报,因为性质恶劣我们才去的。
在当地有一种赌博的勾当,就是小孩子打黑拳,赌谁会赢,也是赌谁会活。
当年崔大山……就是这个案子的嫌犯之一,他听说了这件事,抓了十几个孩子,偷渡过去,也随着那些人一起干这个勾当。”
余岁似乎对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好像刚刚的文字资料里有。
“崔大山?他是不是有个妻子……”
“有的,据说是生了个孩子,难产死了,不过后来崔大山交代了,人是他故意拖着,大出血也没找大夫,活生生拖死的。”
林伯叹了口气,从那堆资料里翻出来一个老式的身份证,照片上女人一头乌发,眉目如画,一看便是那种很温柔的人。
“好好个女人,这崔大山真不是个东西啊,他训练那些个孩子,从小把他们养在狗笼子里,每天从这个笼子里,换到那个笼子里,什么时候死了,直接扔到后山上。”
林伯走了一步棋,然后拿起文字资料翻看着,上面有一个类似打印出来的照片,只是画面模糊只能看清楚一个大概。
“你看看,这两个孩子,就是当年救出来的。
据崔大山口供,这两个孩子最厉害,给他赚了不少钱,在当地也小有名气了。
原本当地还有一个孩子比较厉害的,但是被他们其中一个给打死了,后来他们也被报复过,不过……没报复成功,就被我们联合当地军方给抓获了。”
画面上,一个角落里蜷缩着两个小男孩,看样子八九岁左右,不过两个人都是双手抱头,蜷缩着的,完全看不清容貌,甚至身体都和后面黑色的墙融为一体了。
“这孩子……衣服都不穿的吗,他们真的把人当狗养吗,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呢,这个崔大山真该千刀万剐!”
余岁手里捏着一颗象棋,双眸殷红布满血丝,牙关咬紧,心口处还是猛的泛出强烈的疼痛。
不用说,她也知道,这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就是萧九州,怪不得三年前的他依旧是不会表达,不懂感情。
他从未被爱过,甚至于从未活在正常的社会中,能有如今这理智沉稳的模样,该是经过了多大的努力。
林伯重重的叹了口气。
“可不是吗,这两个孩子当时也不怎么会说话,但是他们都管崔大山叫爸,最开始解救回来,见不到崔大山他们还会心慌,乱叫,专家说,他们要像动物那样经历社会化训练,不过……后来好像有一个被接走了。”
林伯伸着头看了看那张图,指着其中一个头发略短的。
“这个,他家里当时派了人跟我们一起过去的,估计是个有钱人的家孩子吧,可怜了,也不知道怎么丢的。”
余岁忍着心中的疼痛,勉强让自己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只是很小声的说了句。
“或许……不是丢的呢。”
林伯没听清楚,她的话,跟着就问了句。
“什么?”
余岁摇摇头,即便想勉强撑住一个笑容,却发现,自己完全做不到了。
她将手里的象棋放在棋盘上。
“您自己研究一会儿吧,今天多谢了。”
看着起身出去的余岁,林伯低头笑笑。
“一边问事,一边还能赢了我,这丫头聪明着呢啊。”
刚刚进来的小张一见人赶紧打招呼。
“林伯来啦,这是又拖着谁和你下棋了啊,我这会儿没事,咱俩来一盘吧!”
余岁几乎就是冲大门口的,看着靠在车旁不断抽烟的萧东,她小心的问。
“九州,怎么样了,他……”
萧东抬了抬下巴,无奈回答。
“里面呢,发疯的时候不让近身,会杀人。”
这话若是平常也就算了,可是余岁刚刚看过那些资料,忽然就觉得,这可能是真的了。
她的手刚放到车门上,就被萧东一把按住。
“别进去,他要是伤了你……清醒了会发疯的,搞不好会死。”
其实萧九州已经控制的很好了,萧东口中的发疯,那都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如今他只会默默的难过,默默的伤害自己。
余岁坚定的道。
“他不会,萧东你也上来,把车开到人少的地方,让九州好好休息一下。”
车门拉开,蜷缩在座椅旁的男人缓缓抬起头,一双泛红的眸子湿漉漉的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