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公主泪光下的眼睛闪烁着,那日三皇子带兵闯入大公主府,实际上先找了自己,两人秘密的进行了一场谈话。
当时三皇子不解的看着大公主:“大皇姐,这么好看的戒指送到你手上已有些时日,为何你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得手?”
大公主冷着一张脸道:“皇后对我已有防备!你没看这么多天她连见我都不见吗?倒是你!你想做什么?难不成你真的要谋逆造反?别做梦了,你手里没什么兵权,成功不了!再说还有父皇和太子,他们一旦带军队回皇城,你能抵挡住吗?”
三皇子沉着脸色道:“这些你不用管!倒是你,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来人,将大公主带走!”
大公主慌乱道:“你想做什么?我不去!皇后已经下了懿旨让我入宫,皇城就要乱起来,我要带着我的驸马入宫!”
三皇子冷笑一声:“大皇姐,现在可由不得你做主了!你放心,只是吃几日苦头罢了!你的性命不会有大碍。”
大公主却不敢再跟着三皇子了,她 指着走近自己的两个宫人:“离本公主远一些!我不去!我现在就要入宫!”
三皇子脸色一黑沉:“大皇姐不去?那我只能换一个方式了!来人!”
大公主心里惴惴不安,心慌得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你要做什么?”
三皇子冷笑:“再怎么说大皇姐和我都是至亲手足,我能做什么?不过大皇姐你的驸马我可就不能留情面了!”
与此同时,屋外传来了拳打脚踢和大驸马呼痛的声音!
大公主脸色一变:“你究竟要做什么?不许你伤害他!”
三皇子脸上又挂上了温和的笑容:“只要你听我的,你的驸马自然会平安无事!大皇姐,我还会送你一个绝妙的、自然而然回到母后身边的机会,怎么样?要不要?”
明珠公主从回忆里回过神来,七皇子带给她的剑伤让她痛楚难耐,她捂着自己的左肩,心里痛恨得咬牙切齿,那时她自然是选择了和三皇子合作, 她和大驸马被三皇子的人带出皇城,分开关押在一处山脚下的农庄里,吃的、睡的、用的……统统粗糙无比,让明珠公主受尽了折磨和委屈,终于等到了锦鳞卫的人来相救!
那时明珠公主就明白了,被锦鳞卫救回皇宫,所有人正因为她的安危和失踪焦灼多日,肯定正处于一片混乱状态,到时候,她肯定能接触到皇后,而这就是她绝妙的机会了!
之后的事情顺理成章,可大公主怎么也没有料到,那个费尽心思送到自己手中的毒药居然不是半个月后才发作,而是立时发作!她自己也被骗了!否则无论如何明珠公主也不会拿自己、大驸马还有大驸马的家族去冒险的!
可事已至此,无论如何此时此刻明珠公主也要抓住李太后这根救命稻草,李太后是亲手养大自己的皇祖母,两人也是同出李家一脉最亲近的血亲,就是对上父皇,他也必定要顾忌着李太后这个亲生母亲,而她笃定李太后不会放任自己不管。
遥远的千里之外的边境,这日神武帝和太子从大桃树那里回来,又开始处理一些政务,他正在和御用军营里的大臣们商讨着要事,突如其来的尖锐的疼痛猛然充斥了他的心脏,神武帝忍着巨痛,额上的冷汗却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他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无比。
太子和几个重臣靠主位比较近,一眼就看出不对劲儿来,太子连忙走上前,有些惊疑不定道:“父皇,您……”
神武帝终于忍不住伸手抚住自己的心脏处,太子不再犹豫,立刻掏出怀中的药丸,喂入神武帝口中。
接着太子转身面向群臣:“父皇连日劳累,身体有些不适,今日就到这里吧!”
几个大臣连忙行礼告退,并让神武帝千万保重自己的龙体。大皇子最后走出营帐,看着神武帝的脸色好转了一些,大皇子才放心的转身离去。
待帐中无人了,太子才肃容问道:“李公公,父皇这阵子犯过心痛没有?”
旁边正跪地揉着神武帝心口的李祥蹙眉回忆道:“没有!陛下龙体一向强健,自从几年前和皇后娘娘出宫游山玩水,就没有再犯过心痛。”
神武帝已缓了过来:“朕就在你面前,皇儿还用的着问李祥?”
太子无奈道:“父皇,儿子还不是怕您不说实话。”
神武帝唇角微勾:“朕已好多了,不用再担心。”
太子抬头向帐外看了看天色:“今夜就让儿子守着父皇吧!”
神武帝挑了挑剑眉倒是没有拒绝儿子的孝心。
夜里神武帝沉沉睡去,他本来睡的很熟,却潜意识的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自己,那目光温柔而缱绻多情,神武帝猛的睁开眼睛,就惊讶看到蓝青梧正坐于床榻前微微含笑凝视着自己。
神武帝连忙坐了起来,他喜形于色道:“弱弱,你怎么来了?是来看我的吗?再等几日我就回皇城了,我们马上就能相见了。”
蓝青梧含笑不语。
神武帝顿觉不对,“这是我的梦,你到了我的梦里!”
神武帝忍不住伸出手来想要抚摸蓝青梧的脸颊:“我的梦里是不是我作主?”
谁知蓝青梧的嫣然一笑不知何时变为了泪眼朦胧,她哀伤得看着神武帝,却始终不发一言。
神武帝大急:“怎么了?弱弱,你为什么哭?”
神武帝迫不及待想要拥住蓝青梧,蓝青梧的身影却一点一滴的消散在他的眼前,让神武帝抱了个空。
“弱弱!弱弱!”
“父皇!父皇!”
神武帝在睡梦中被太子叫醒,神武帝猛然坐起身来,李祥连忙递给神武帝安神茶,神武帝喝了几口,那种胸闷气短、心痛欲死的感觉才好了一些,只是他内心深处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令他坐立难安,“有几日没有收到你母后的信了。”
太子受到神武帝的影响,也觉得心神不宁得很,但还是安慰道:“有时候父皇忙了一些,有时候母后忙了一些,中间多隔了几日收不到信也是正常的。”
神武帝不再多说什么,只在心里默默的计算着时日。
太子一直觉得自己的父皇劳累过度从而导致了日夜不宁,因此这两日他一直守着神武帝。
这日在御用军营里,太子正和神武帝正商量着将哪几个大臣先留下来协助边境城池的新建、政务和战后士兵的抚恤等一系列的事情,千头万绪的政事得让人一件一件的理清思绪,费时又费力。
神武帝突然道:“不如朕先回去,皇儿再留几日。”
神武帝刚说完自己就先否定了,有些事情太子还没有接触过,还得需要自己教导一番,“算了!已经到此时了,朕就再待几日。”
神武帝刚说完这句话,左手腕上戴着的定魂佛珠突然毫无征兆的断裂开来,父子二人眼睁睁的看着那佛珠一颗一颗的散开、落地、迸裂……佛珠骨碌碌的散得满地都是!
正端着香茶走来的李祥顿时惊住了,他不敢再走,结结巴巴道:“陛下……”
神武帝睁大了眼睛看着那散落一地的佛珠,他的心脏跳得越发厉害,不安越来越强烈,这是他御驾亲征前,蓝青梧亲手为自己戴上的。此时定魂佛珠无故断裂,是为不祥。
神武帝的拳头不自觉得攥得紧紧的,“弱弱……”
太子觉得自己的脑袋发晕,他连忙蹲下身子,一颗一颗的拾捡起来:“父皇别动!儿子来捡。”
李祥也反应过来,连忙放下手中的茶盏,蹲下身子捡起佛珠来。
神武帝紧紧的蹙着剑眉,他不由自主的摩挲着手指上的和田玉对戒。
这时御用军营外传来士兵一阵一阵惊呼的声音,伴随着间歇不断的鹰鸣。
“怎么回事?”
“怎么这么多战鹰?”
“战事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难道形势又有什么变化?”
神武帝脸色一变,长身而起,向营帐外走去,太子捧着定魂佛珠也跟着神武帝走到营帐门口。
太子一抬头就惊住了,皇城鹰舍一共一百多只战鹰,在边境战况最激烈的时候,他也没有见过这么多只战鹰,而且这一群战鹰的叫声凄厉而焦急,在军营的天空之上,飞舞旋转着形成了一个旋涡,鹰群吸引来了不少同类,令这支战鹰的队伍越发壮大。
“不对!这是从皇城方向飞来的战鹰!皇城有变!宫中有变!”
神武帝面沉如水,他直接伸出长臂,向着鹰群上方大喝一声:“白云!”
白云从空中直冲而下,转瞬降落在神武帝的长臂上,待神武帝迅速的打开信筒,拿出信笺,白云突然一头向下栽去,被太子眼疾手快的伸臂搂住,他沉了脸色:“来人!快带白云去休息!”
以太子的眼力,自己看得出来白云早已体力透支。恐怕是长时间的不眠不休的急速飞行造成的。
神武帝已迅速的打开了信笺,只一眼,他的双手已然颤抖起来,神武帝迅速的看完那信笺,用力的握紧了那宣纸。
上曰:大公主利用三皇子叛变之时,用毒针行刺母后,母后命悬一线,急需冰雪丹解毒,请父皇速归!
小七泣上。
神武帝凤眸微缩:“不对!朕留了一颗冰雪丹给你母后!”
蓝青梧的冰雪丹已为二皇子所用,她怕多生枝节,便没有告知神武帝,本来只要等待着神武帝归来皇城,他们所有人便能平平安安的。
太子已打开另一只战鹰的信笺,他慌张无助道:“父皇,母后的那颗冰雪丹用来救二皇兄了!”
神武帝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他惊骇的想起那一夜默默凝视着自己的蓝青梧,终于意识到他的弱弱——是来同自己告别的!
“不!不可以!我马上就可以回去了!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朕绝不允许!”
不允许你同我悄无声息的告别,不允许你就这样离开了我!你我相守的誓言还言犹在耳,你怎么能先弃我而去!
这日的边境军营大乱,太子连声嘱咐着臣下照顾好全部竭力的战鹰,战鹰的所有信笺取下后全部销毁。
而神武帝早已独自一人骑着骏马飞奔而去,军营一路畅通无阻、无人敢拦。
帝王的身侧只紧紧追随着几个暗色的影子。
只是太子不得不落后一步安排好剩余的事情,几个文武大臣已经匆匆忙忙赶来御用军营大门口,他们都被军营上空战鹰的异常所惊动,还不知道皇城中发生了何事,太子已经直接下令:“舅舅,你留下负责一切战后事宜、边境重建!钱大将军、冷将军,你们随孤追赶父皇返回皇城!魏将军、外祖父、舅舅,你们联络好回皇城路线的所有官驿,让他们整装待命,准备好脚力上乘的快马,越多越好!顺便协助王大人所有决策政事。”
王树人惴惴不安道:“太子殿下,皇城到底发生了何事?怎么令陛下大惊失色?是不是……”
太子肃容道:“舅舅,这里就先交给你了,有任何问题我们书信联络,孤得走了!大皇兄,你跟孤一起!”
大皇子还有些发懵,但还是立刻道:“是!太子殿下!”
太子立刻带上自己的亲卫,再有钱回和冷曲靖领着的两队人马向着皇城方向急驰而去。
太子只晚了片刻时间,最终发狠在下一个官驿的追赶之下,看到了神武帝正在换乘新马,他看也不看身后的人马,再次跨上马背,飞奔而去。
神武帝日夜兼程向皇城赶去,他已分不清楚白天还是黑色,塞入口中的是泉水还是口粮,他只知道蓝青梧还在皇城等着自己!
日与月不停的交叠更替着,这一队人马连着三日全部伏在马背,几乎和马连为一体。神武帝心焦如焚。大皇子终于知道了自己的父皇为何如此失态至此,母后危急,他浑身如同散了架般,再怎么样他们这些肉体凡胎都是要稍作休整的,大皇子终于等到太子严肃着一张脸将神武帝扶下马休息。
趁着官驿换新马之时,所有人默契的、毫不作声的休整、喝水、吃饭……
神武帝扶着官驿搭建的简易草蓬,想起那年的蓝青梧毫无声息的躺在冰玉棺的情景,直令他不寒而栗!
神武帝轻轻道:“一切如露水般短暂,朝生夕死,幻灭如流火。”
当冰冷的泪从神武帝眼角滑落,仿佛他心底深处也有一处地方破败成荒,再无春色。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相逢缘。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