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了,一起厮杀,在血火里走出来的幸存兄弟,聚在一起好好的吃一顿,没有人能够拒绝。
“肉有,饭有,只可惜没有酒,否则我倒是可以破个例,和大家喝上一口。”有肉有菜,但没有酒,这多少有些遗憾。
结果王强在外面吆喝一声:“酒来啦——”
王文龙就感觉到了惊讶,什么时候有了这种奢侈的东西?
张盘解释道:“大帅你忘了?李光道那家伙额外送了五十坛子的美酒,这可不能充公,所以我就搬过来了。”
『毛』文龙就大马金刀的坐到了炕上,敲着桌子喊道:“拿碗来拿碗来,我是大帅,特殊照顾些酒还是没有问题,今天我就请大家喝。”
这样的决定,立刻换来了大家的一片欢呼。
“光春兄弟,你叫你那手下的八个营头也叫来,我们一起痛饮。”
李光春突然间面容严肃,深深的给『毛』文龙施礼。
这个突然间生份的举动,倒是让『毛』文龙感觉到纳闷:“怎么了?”
李光春站直了身子,郑重的道:“大帅,如果您依旧说我的手下,我的手下,那就说明您不将我当您的兄弟,当您的手下,既然如此,我现在就请辞。”
『毛』文龙一愣,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于是赶紧一把拉住李光春的手:“都怪我,都怪我,我这个大帅就是粗鲁的汉子,口没遮拦的,好吧,光春兄弟,你现在教我们那八个营头兄弟喊来,我们一醉方休。”
李光春这才高兴的去了,不大一会儿,那八个矿徒营头呼啦啦的进来,但转眼之间,大家又尴尬了,本来屋子不大,就这转眼之间,已经挤得满满当当,大家别说坐着了,即便是站,都几乎没有『插』脚的地方。
这时候,王语嫣进来对着大家说:“今天外面也不是很冷,星星也非常亮,大家不如到院子里去,一边数着星星,一边喝酒,也算是一个趣味。”
『毛』文龙就击节叫好:“还是读书人家出来的,就将这一件事情说的如此文雅,既然有如此文雅的事情,那我们这些粗汉也就附庸风雅一番。”然后一面下地找鞋,一面说道:“既然是风雅的事情,一会儿一定要每人作诗一首。”
结果苏其民第一个打趣的道:“诸位慢用,我营里还有些事情,告辞告辞。”
他这么一说,所有的汉子都一起向『毛』文龙施礼:“我现在肚子疼,不想吃了。”
“我现在想睡觉。”
“我现在——”
然后大家一起哈哈的开怀大笑。
『毛』文龙就再次冲着大家笑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大家的各种『毛』病都丢了吧,我们今天就是喝酒,谈杀人,谈打仗,谈快意恩仇,怎么样?”
大家就一起轰然叫好。
有酒当歌,不去谈那些战死的,如果一直谈论那些,大家只能变得沮丧而没了前进的动力。虽然那些战死的,是自己最亲密的兄弟伙伴袍泽。
明朝其实已经有了烈酒,不过按照当时的酒的度数,还是和后世不能比的,尤其,当时的酒都是纯粮食酿造的,根本不是化工原料勾兑,真的是喝了不上头。
伶仃大醉之后,『毛』文龙也不知道这些兄弟们什么时候走的,自己是怎么样爬到炕上去的,只是感觉被窝松软,火炕温暖,舒服得让人想哼哼,这是自从穿越过来,唯一没有军情战事,没有让人头疼的公务,让自己就这么轻松的入睡,于是就将手脚摊开,放开身上的每一个骨头,放松紧绷的神经与肌肉,转眼之间就鼾声如雷。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大年初一,新的一年开始了,天启二年的大幕正式拉开。
睡得舒服,浑身就显得无比慵懒,就更不想动了,睡觉睡到自然醒,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曾经是自己努力追求的奢望,现在可以实现了。
翻了一个身,准备继续睡下去,远处却传来了鞭炮的声音,刚开始的时候,『毛』文龙不由得霍然起身,以为又是战场上火铳的声音,但猛的响起,这是过年的鞭炮,于是就一头栽倒,将被子扯起来,盖在自己的头上,准备再睡一会儿。
还没等他『迷』瞪呢,『毛』承龙就推他起来,说是百官百姓都给他拜年来了。『毛』文龙就只得坐起来,在两个小的配合下洗漱了一番,然后就站在大门口,开始迎接那些给自己拜年的,送走了一拨又一拨,到了中午才算结束,结果又将『毛』文龙累的跟个狗一样。
下午的时候,整个院子才彻底的清静起来,但『毛』文龙也不能再睡懒觉了,于是就坐在火炕上,对着王小二道:“去给我薅几只鹅『毛』来,我要写几封信。”
『毛』文龙本来是武进士出身,可谓是能文能武,残存的记忆和习惯,让他没有忘记自己的书写功夫,不过现在拿起那个『毛』笔写信,让现在的『毛』文龙感觉是一种受罪,于是就开始偷懒,让两个孩子去给自己找几只鹅『毛』,做个鹅『毛』笔,这样写起来既省纸张,又能快捷。
两个孩子不大一会给抱了一只鹅进来,因为『毛』文龙并没说清楚,自己到底要鹅的哪一只『毛』,结果两个孩子一商量,干脆弄一只鹅来,自己的大帅要哪个拔哪个吧。
『毛』文龙就薅了几只翅膀羽『毛』,然后用小刀子削尖了,在纸上试了试,感觉到柔软度很适中,就开始写信。
两个孩子看着新鲜,一个磨墨。一个给摊开纸张。
『毛』文龙要写的第一封信,不是向坐镇广宁的王化贞报警,自己说的,那苏其民已经该派人去报告了,自己也就没有必要瞎『操』心。
尤其这种『操』心,往往还会适得其反,与其如此,不如不做。
现在他要写信给京城的舅舅沈光柞。
自己的这个舅舅,虽然不太待见自己,但毕竟骨肉相连,在紧要的关头,还是能够支持自己一把的。
前世的『毛』文龙之所以最终失败,是由他绝对的『性』格缺陷造成的,就比如过于自负和跋扈。
跋扈是对同僚,最终上升到对文官集团,对朝堂上的那些大佬。
而自负就是对自己身边的亲人,比如说沈光柞,在『毛』文龙逆反的心里,自己就是想不依仗这个强势的舅舅,便能做出一番功业,其结果就是,放着朝中现成的奥援不用,最终弄的『毛』文龙众叛亲离,在袁崇焕杀自己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来为自己喊冤,没有一个人为自己鸣不平,这是做人的失败与悲哀,包括自己的这个舅舅。
现在,『毛』文龙已经改变了想法,就是要拉住所有能拉住的人,成为自己的奥援,在平时,在朝堂上给自己把把风,在关键时候,能出来替自己说话,比如现在的这场大功,如果没有朝堂的人替自己说话,最终的实惠还是要打折扣的,这是『毛』文龙绝对不能容忍的,这一次,一定要将这场功劳实现利益与功劳最大化。
于是,现在的『毛』文龙就在修复和舅舅疏远的关系,让舅舅沈光柞成为自己朝堂的代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