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朝财政艰难,虽然还没有到达崇祯年的彻底崩溃,但已经在悬崖边上岌岌可危,之所以还能支持,就是老朱家接近300年的内帑积累。
现在的户部已经有了一种习惯,每一次外面需要支付费用的时候,都要伸手向内帑要钱。
而现在整个天下,各地水旱灾情不断,按照规矩,为了体现皇上的仁厚恩德,这一笔钱也要皇宫内出。
各地的军队饷银,也分作国家的正饷和恩饷,恩饷也是由内帑拨付。
其实在这个时候,全国各地将士们所能拿到的饷银全部是内帑出的,这样才能勉强的让九边将士喝了上一顿稀粥,稳定了整个军队。
但现在,皇上的内帑已经严重入不敷出,魏忠贤接手内帑之后,『逼』迫着锦衣卫和东厂对各地的官员和士绅们的勒索『逼』迫,已经达到了不要脸面的地步。但上缴内帑的,相对于巨大的支出来说,可算是九牛一『毛』。皇帝皇庄的收入,其实占了很大一块,不过这时候各地王爷实在是太多了,每年按照规矩,给各地王爷和皇子皇孙们的赏赐就已经让皇帝头疼不已。
这时候『毛』文龙突然间提出了一个可以在转眼之间就获得最少一千万两白银的额外收入,怎么不让王冯两个人动容?
因为这里非常关键,如果这件事情从江东发动,那么这个功劳就要归到锦衣卫和东厂的名头上,而归根溯源,这个功劳却要记在王洪亮和冯世宝的脑袋上。
这样利国利民利己的事情,怎么不让两个人怦然心动?
两个人立刻放下遮遮掩掩的举动,双眼冒着火红火红的光芒,咽着干渴的嘴唇追问:“真的能有这么多吗?”
『毛』文龙就在心中悄悄地长舒了一口气,鱼儿总算是上钩了,这两个家伙总算是主动的跳到了自己的贼船之上,这下事情就一切都解决了。这一条小船,你只要跳上来,你要再想跳下去,第一个淹死的就是你,大家只能将这条小船奋力的划向胜利的彼岸,没有别的道路可走。
郑宏达当然是人精,在这个时候他该说什么,怎么会不明白?于是郑宏达就郑重其事的道:“前后十余年,晋商八大家里通外国,赚取的钱是相当多的,我给两位举个例子,算一算账。”
什么事情都要拿事实说话,这非常关键,只有这样才能说服人。
郑宏达就给在座的诸位算了一笔账:“这几年天气反常,北方虽然出现了干旱的状况,但是在南方却出现了风调雨顺的场景,尤其是越南的占城稻谷种子,已经在南方大面积的铺开,一年三熟已经成为正常,正所谓苏湖熟天下足,在这种种利好的情况下,南方粮食已经出现了难以销售的迹象。这样一来,南方的糙米,从百姓手中收购,不过是三钱一石,加上收购的费用和损失,也不过是四钱银子一石。”
对于这样的价格,大家简直惊呆到了一定程度,因为糙米运到北京城,现在是八钱银子一石啊,这其中的利润也太丰厚了。
郑宏达就继续掰着手指头给大家说:“百姓丰收了,然而粮食的价格却落了,究其原因,就是我们江南的这些商人,没有销售稻谷的渠道,结果不能够控制当地的价格,所以百姓丰收了,反倒是更贫困了。”然后声音突然间抬高:“但是山西晋商八大家,却和我们不同,因为他们可以将这海量的粮食转运到最缺乏粮食的地区,那就是后金。”
王洪亮霍然站起:“据我们锦衣卫在后金的密探汇报,江南的糙米在后金地区,每斗都是一两银子了。所以,现在努尔哈赤不得不施行汉人粮食配给制度,每个汉人每月只能得粮四升,其余必须全部上缴。”
郑宏达就一敲桌子:“王大人说的对,晋商八大家,趁着南方粮食贱的时候,他们开始以三钱银子一石的大量收购,然后雇用船只,沿海北上,然后进入黄河,转到太原他们的老根据地,在那里装车,通过雁门关,经由外蒙古最终转运到辽东,虽然沿途颇费周折,但最终粮食的成本也不过达到了八钱银子,然后他将这些粮食,以二两银子的价格贩卖到辽东给皇太极,诸位算一算,他一石粮食净利润是多少?”
冯世宝作为一个太监,他对银子是相当敏感,郑宏达的话音刚落,他立刻接口道:“一石他们净赚一两二钱。”
郑宏达点头肯定的道:“正是如此,诸位想一想,辽东的粮食缺口一年何止百万石,最少千万石啊,那这一项上,他们八个家族,用最少的进项总和绝不少于一千万两。”
屋子里就是一阵又一阵抽冷气的声音,大家都知道,这个数据绝对是保守数字,即便通过朝鲜贩运过去一些抢占市场,一千万两的净利润也是绝对有的。
这时候郑宏达就痛心疾首的继续说道:“咱们大明,严禁边地对外输送这些要命的战略物资,这本来无可厚非,但确是彼此不分,虽然在明面上限制住了正当商人对后金的走私,但同时也变相地限制住了对蒙古人的物资输送。而八大家利用他们深厚的背景,海量的银钱,买通了边军关口,却可以将这些生活的必需品输送到蒙古,这也就是为什么蒙古人,不顾朝廷的禁令,对晋商八大家放行的道理,因为只有这样做,他们才能在中原地区获得他们所需要的物资。”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着两个人问道:“那么他们八家在蒙古这一块,又赚了多少?”
王洪亮和冯世宝就只剩下干咽唾沫的份了。
最后还是冯世宝语音干涩的道:“如此一来,一年一千万两的利润绝不在少数。”
“还有铁器一块呢。”
“可是国朝严禁铁料出口蒙古,如果边军的那些混蛋们,以走私些粮食去蒙古而放行还可以敷衍下去,但走私铁料,我们锦衣卫和东厂,是绝对不能答应的。”
郑宏达就轻蔑的一笑:“有足够的银钱丢出去,神仙也都要动心,厂卫也不能免俗,更何况完全可以变通。”
两个人就互相尴尬的望了一眼,但毕竟是说自己同僚的不好,心中还是相当不愿意,一听说有变通的办法,也算是找到了为自己解决问题的台阶:“员外您说,这又是一个怎样的变通方法?”
郑宏达就淡然了:“精铁不可以出关,但铁锅可以。”
这个话就让大家『摸』不到头脑了,这是一个怎么样的概念?
“之所以国朝放开铁锅对蒙古人的运输,一来是蒙古人毕竟是国朝的藩属,最主要的就是铁锅是生铁,按照正常蒙古人的冶炼技术,他们是不能将生铁变成成熟铁的,所以也就不可能再进一步锤打成为钢,但如果要是将铁锅变成熟铁了,那么这一切不就都迎刃而解了吗?而努尔哈赤这些年和我们战争,也不知道掳掠了多少汉人铁匠,将铁锅变成钢刀,也就易如反掌。”
所有的人,包括『毛』文龙在内,也都无奈的摇头了,这就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你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