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顺守将,原大明守备,现在是后金游击将军的朱明,站在原先的旅顺守备大堂,正被一个牛录训斥着:“一群混蛋,不过是没有军饷就要闹事,这不是反了天了吗?我们女真八旗什么时候有过军饷?我这主子都没有,难道你们这些奴才就应该有吗?”
“启禀将军——”
一鞭子甩过去:“叫我主子。你不要以为你当了狗屁的游击就大我多少,我还就告诉你,即便你做了大将军,你还不过是我女真人的一条狗,不过还是我的奴才。”
朱明就顿了一下,一时间脑袋里嗡嗡一阵轰响,一股热血就再次冲上头顶,牙关紧咬,手就不由自主的『摸』向了刀柄。但却『摸』了一个空。这才想起,这帮杀才,是不允许汉人带刀进入他的大堂的,即便自己这个旅顺主人也不行。
但自己真的是旅顺的主人吗?原先是来的,现在不是了。
“呦呵,看你的意思还想拔刀呗,胆子大啦?你拔一个我看看。”那个牛录就一脸坏笑的看着他,但手中的鞭子却劈头盖脑的打了下来。“你个贪生怕死的东西,拔刀我才看得起你。那才是有血『性』的一个汉子。”
朱明双拳紧握,但看到站在院子里被建奴围着的一群兄弟,就慢慢的将拳头松开,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但还是坚持道:“将军,你们八旗没有军饷,但你们有田庄土地,战时还可以缴获,但我们汉军却没有田庄土地,战时缴获也不归我们,如果没有军饷,那您让我们怎么生存?如果再不发饷,那士兵就只能哗变了。”
看到气馁的将军朱明,牛录额真就眯着眼睛嘿嘿冷笑:“你这是在要挟我吗?”
“不敢,但我必须为我们那帮兄弟着想,否则我就不配当他们的大哥。”
看看院子里一群衣衫褴褛瘦骨嶙峋,在那瑟瑟发抖的汉军,最终这个牛录还是将语气放松了一些。
其实这个牛录也不敢真的将朱明『逼』急了,他可知道旅顺事关重大,真的要将他这掌握三千汉军的家伙『逼』急了,给自己来个死拼,虽然自己三百兄弟转眼间就能将他灭了,但事后上面一定不会给自己好果子吃,毕竟现在大金兵力有限,还要靠这些软蛋维持地方呢。
“这样吧,钱粮我没有,上面也不给发,但这次我开恩,准许你们在这城里的商户富户人家里掏弄一点。”
接管了旅顺,那些商户富户可就是大金的绵羊,可是绝对不让汉军染指的,倒不是建奴慈悲,保护那些商户富户免于被汉军欺压盘剥,而是他们自己要去时不时的割点肉呢,那是建奴手中的肉。
朱明听到这样的让步,也就只能答应了,不管怎么说,满街的难民是实在刮无可刮,而且也不再忍心去刮。而那些商户富户,虽然也被建奴刮到了骨头,但敲骨吸髓还是多少能弄点什么的。有总比没有强吧。
于是只能躬身感谢,然后转身准备走,结果那个牛录却叫住他:“等等,我可告诉你,你得了捐输,按照规矩要上缴我一份的,就一半好了。”
朱明就咬牙切齿的再次施礼,然后大步走出了大堂。
走到院子里,那些跟着自己来的兄弟立刻纷纷围上来询问情况,朱明却没说要去敲诈大户,只是一挥手:“跟我回去再说。”然后头也不回的大步出去。
走在大街上,放眼望去,原本兴旺的两旁商铺,一个个都是阴死阳活的,原本清洁的大街上,横躺竖卧的都是难民百姓,有的躺在那里,苍蝇就在那上面横飞,看来是死了。
远处一个依旧穿着明军服装的的人,在和一个乞丐争抢着一张毯子,那个乞丐拼死的保护着他唯一的家产,也不再惧怕往日畏之如虎的官军。
张张嘴,想要派一个兄弟过去阻止一下,但想想也就算了,自己不能让兄弟们吃口饱饭,也就没了脸去说什么了。
回到家里,兄弟朱全过来接过了哥哥的腰刀给他挂上,然后挥手让丫鬟出去,小声的问道:“情况如何?”
朱明就长叹一声:“还能怎么样,那个建奴总算开口了,让我们去和大户商贾们征收捐税。”
弟弟朱全就默默无语,站在那里半天才道:“现在富户商贾也已经油尽灯枯,哪里还有什么?我知道的几个大户人家,也开始将奴仆和丫鬟发卖呢,哭哭啼啼的,也是朝不保夕,再说了,即便是征收一些钱财有什么用?您看看,现在外面石米已经五两银子,其实那都是价格,根本就没有货。”
现在的市面就是这样,朱明也明白,大家已经被『逼』迫的苦了。就这个时候,夫人带着一个女人哭哭啼啼的进来,还没说话呢,那个女人就跪倒在地,连连给朱明磕头。
朱明就赶紧站起来扶起那个老夫人,因为他是自己家的邻居,往日也是常来常往的。
“老嫂子,有什么话就说吧,怎么是这样?”
那个老女人就呜呜的哭着哀求:“我家老伴刚刚被建奴抓了,要十石粮食,或者是一百两的银子,后日不给就要砍头,可您也是知道,我家现在除了这个院子也没了什么,卖又没人买,没办法,求您了,去给建奴说说话,救救我家老头子吧。”
邻居原本是个小康之家,城外是有地的,可是建奴来了,地当然被圈了,家里的东西不断的被勒索搜刮,现在和难民也没有什么区别了,但建奴还是不放过他们,认为他家还是有东西埋藏,隔山差五的就来这抓人拷打,看来今天又是这样了。
“您先回去,我一会去看看,能将人要回来就要回来吧。”
这个老夫人就从手上退下了唯一的家产,一个银镯子,很是不舍,但还是将它放在了桌子上:“这个给您喝口茶水吧。”
看着这个平时珍贵,但现在已经换不来一斗米的镯子,朱明没说什么,不是自己贪心,而是要是不拿着,自己也没东西去建奴那里说话,再说了,要是不拿着,这个老夫人也不放心,怕是自己不给她办事。
夫人送走了哭哭啼啼的老『妇』人,回来之后,坐在他的身边也是无话。最终埋怨一句:“都是当初,要不投降,我陪着你死在这里,也还能得个节烈名声,现在到好了,即便死了,也还是一个骂名。”说完,掩面哭泣着回了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