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朝的朝会简直折磨的人令人发指,整个有资格上朝的文武大臣,四更天就要起床,简单的洗漱一遍之后,就要赶到午门前面,等待着上朝。
但好在老天爷可怜见,让大明朝廷的文武官员连续的摊上了几个懒惰的皇帝,所以这折腾人的上朝,也就变得轻松起来。
不过这个状况突然改变了,因为就在昨天休沐的时候,毛文龙打了文官的案子,已经在整个北京官场上传颂开来,当然也就惊动了皇上。这个整天沉迷于木匠工作的天启皇帝,破天荒的向外面传旨,恢复了已经停了很久的大朝会,要好好的说道说道这件事情。
这已经久久没有出现的大朝会,让在京所有有资格上朝的人,全部像打了鸡血一样的兴奋,这其中,各个小团体和大团体都想达到自己的目的,用这个大朝会来实现自己的目标。
毛文龙早早的就洗漱完毕,当然了,按照当时的规矩,上殿面君是不能穿着铠甲的,而是穿着应该有武将规定的朝服。
这种朝服其实和文官没有区别,唯一区别就在胸前的谱子上,文官是飞禽,武将是走兽,所以才有了衣冠禽兽这个说法。
按照品级,毛文龙是副将,三品,但加总兵官,是二品,所以他的上朝官服是大红狮子,一双乌黑的靴子,手中再拿个牙笏,倒也是官微辉煌。
朝廷是不管这些官服的,这都需要自己制备,当然,这件事情是由苏其民和丁文礼来操办的。
在巨大的铜镜面前逛来晃去,毛文龙就对这两个人问道:“一切都备办得妥当,我很满意。”
苏其民就笑着道:“头一次上朝,不能掉了我们的身价,大人认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毛文龙就挥了挥手中的牙笏:“其他的我全满意,只是这牙笏轻飘飘的,拿着我这个整天抄着十几斤大刀人的手中,根本没有一点质感,所以现在我认为应该再改一改。”
“二品是象牙笏板,但按照尺寸大小,应该已经符合您的身份了。”
毛文龙就摇摇头:“咱们是打打杀杀的人,拿着轻飘飘的家伙,我感觉没有安全感,我看时间还来得及,这东西制作起来也不是很麻烦,你现在就找一个古玩店,给我赶紧做一个加长加大的,钱不是问题,因为这次我带来了十箱子的珠宝,为了我自己的安全,你就尽可能的花吧。”
对于自己大帅这样的要求,苏其民也不能说什么,只能照着去做,因为朝堂上的笏板还真没有统一的规格限制,不过就是大家约定成熟,大一号也无所谓,反正都是自己掏钱,随你的便。
其实笏板这个东西并不是上朝必备的,它的主要功用就是那些有事情要面见皇上的人,怕自己忘了词儿,将自己想要说的东西事先写在上面,其实就是一个备忘录的作用,根本没有后世电视里电影里说的那样神圣的让人迷糊。
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尤其这个东西根本就不难制作,就在毛文龙在午门前站着的时候,苏其民就将一个崭新的笏板送了过来。
这个家伙是平常的一倍半,手感沉重,毛文龙试试挥舞了几,虎虎生风,很有质感,他相当的满意。
“你不就是想逼我做一个孤臣吗,你不就是想逼迫我和文臣决裂吗,好吧好吧,为了在这个体制内轻松的活下去,为了我的长远的目标,我今天就给你打出一场真正的忠诚,真正的孤臣来。”一边挥舞着虎虎生风的笏板,一面毛文龙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也不能不让毛文龙有这种想法,因为今天上大朝,所有的人都知道,是为了解决毛文龙打了文官钱文诗的事情。
之所以这么的兴师动众,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一次是一个关键的节点,许多集团认为,在这一次争斗中,自己一方是绝对的胜利者。
而看一看现在等在午门前的官员状况,就简直让毛文龙感觉到孤独无比。
文官集团分成几个团体,当然是东林一个,其他小党一群。
还有就是蟒袍显赫的勋贵集团,他们在一旁窃窃失语,偶尔的看向毛文龙一面,但马上就转了目光。
再然后就是一个特殊的人物,孤零零的站在那里,细看去,却不是印象里的舅舅?
现在的舅舅也是为难,因为自己的原因,被文官东林所抛弃,不愿意和他站在一起,同时也被武将的勋贵所不容,现在,陪在他身边的就是他的大儿子。
但他也没有站到毛文龙的身边,就那么远远的站着,在昏暗的灯笼里,冲着毛文龙笑笑,这已经是对毛文龙最大的鼓励了。
本来现在有阉党集团的,应该在毛文龙的一边,但是其实阉党也是人,在没有明朗局势面前,他们也不想沾染祸水。
从这一点上看,魏忠贤还是口是心非啊,这是拿自己丢出去试试水。
茫然四顾,毛文龙真正感觉到自己的孤独。
孤臣这个东西其实就是这样,皇上需要孤臣,但孤臣最终是要被皇上拿出来出卖的。当孤臣如同一条狗一样被皇上放出来四处撕咬的时候,皇上会站在他的身后,让这个孤臣狗仗人势。
但是,当事情不可为的时候,皇上就要放弃抓在他手中的牵狗绳子,然后站在一边,脑袋晃动的和拨浪鼓一样的道:“这条狗不是我的,我根本就不认识他,咬你们的是他而不是我。”然后最可能的就是第一个冲出来,对这个叫孤臣的狗踹上第一脚。
悲哀吗?
毛文龙不认为自己悲哀,不是因为这个感觉到傻了,而是因为他自从第一次进宫听了皇上那些抱怨,然后接受了魏忠贤请吃之后,就有了这种觉悟。
现在毛文龙不后悔,想要后悔就应该从刚刚穿越开始后悔,那时候自己就不应该耍自己的穿越小聪明,玩什么修改毛文龙身上的所有错。
先是修改自己和文官的龌鹾,死皮赖脸的讨好文官,结果是什么?结果就是,自己里外不够人。
在皮岛的时候,自己还没有看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只是进入帝京这不过区区的一两天,就颠覆了自己所有的认知。
皇上不是如历史记载的那样甘心做木匠,魏忠贤不是一味的祸国殃民,东林也不是真正的正人君子,舅舅也不是自己血肉真亲人。
反正,这两天的时间里,变化的太多,让他感知的也太多,最终让毛文龙知道,要想在这万恶的封建社会活下去,其实,未来不是袁崇焕要杀自己,是文官集团要杀自己,其实也不是全是文官集团要杀自己,是那个崇祯皇帝要杀自己,其实也不是崇祯皇帝要杀自己,其实是这个自己特立独行自找的。
这才是根本。
“好吧,好吧,我不再自找。”在静鞭三响,在太监悠长如唱歌一样的上朝声中,毛文龙决定——“从现在开始,不再向任何人摇尾乞怜,谁惹我,我咬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