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不是没有男人,我们还在,我们东江镇还在,兄弟们,不要再逼迫我走了,现在,让我和你们一起,杀奴吧。”
没有人再劝阻毛文龙,所有幸存的将士将毛文龙紧紧的围在当中,然后看着毛文龙丢弃了天子剑,拿起了他的大刀:“我现在宣布,如果有一个人活着,你的责任就是去京城,杀京营那帮混蛋,杀张维贤那个混蛋,为那些可怜的人报仇。”
所有的人轰然应诺。
然后,毛文龙慢慢的将他的大刀举起来:“杀奴啊——”
随着他的呐喊,一百多将士声嘶力竭的随着呐喊:“杀奴啊——”
天地间,突然有上万个声音和他一起呐喊:“杀奴啊——”
猛回头,一杆大旗在地平线上飞舞而来,那上面斗大的毛字如此鲜亮。
又一杆大旗紧随其后,那上面几个大字:“登莱水师,张”在肆意的飞扬。
一杆白色的战旗,上面几个血色大字:“广镇义勇。”
“赵庄义勇。”
“横店义勇。”
援军到了,东江镇的援军到了,登莱水师到了,各地组织的义勇到了。
大明,总算是有了援军,大明总是有铁血男儿的。
鳌拜战死了,他是被小胖子的飞锤砸死的,这是大金第一巴图鲁的结局。
在一拨又一拨的援军到来的时候,皇太极最终哀叹一声:“我们撤吧。”
然后带着满心的不甘,丢弃所有负伤的,他们带着仅仅剩下不足五千人马,向北飞奔而去。
毛文龙没有追击,他仅剩下的一百多将士都瘫倒在了战场上。
援军没有追击,因为他们没日没夜的赶路,其实早已经精疲力尽,如果这时候皇太极能坚持一下,能动用他们剩余的五千勇士,发动一场决死的进攻,他们可能还能取胜。
一群伤痕累累的将士,簇拥着信王走到了战场上,和救援他的援军汇合了。
没有欢呼,所有的人,面对那雪花一样铺满战场的太监们的遗骸默默无语。
看着那层层叠叠的,从来没有被信王和哥哥当做人看待的太监,信王动容了,他走到那个唯一还站着不倒的那个小太监的身边,伸出手,轻轻的抚摸他伸出的手,嘴里喃喃自语,在他说完之后,那个单薄的身躯才缓缓的倒下。
“大军停留一天,掩埋战死的英雄,包括这些太监。”这是信王说的第一句话:“我累了,我想睡一会。”然后扬起脸,看着一身血一身泥的毛文龙“|毛帅,我想枕着你的腿,睡一会,行吗?”
毛文龙就丢下了染血的大刀,盘腿坐在了战场上,轻轻的拍了下自己的大腿,然后,这个威严的信王,摘下了自己的帽子,就如同孩子一样,依偎在了毛文龙的怀里,枕着他的腿,然后望向了张之及:“陪着我,要不我害怕。”
他还是一个孩子,真的是个孩子,今年,他不过才十三岁,为了鼓舞士气,在包围圈里,他做了太多和一个孩子不相称的事情,他表现了一个大明皇族该有的血性和坚定,表现了大明皇族对外敌的不屈和勇敢,他曾经无数次在防御圈即将破裂的时候,拿着自己装饰的宝剑,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过了,为了能死的快点,他让太监在他的胸口心脏的位置,用木炭画了一个圈,他曾经平淡的说:“我不可以死在建奴的手中,我更不可以被俘虏,当然,我绝对不会死在你们的手中,那样,你们会受到牵连,所以,我会死在我自己的手中,看看,就在这里。”当时他就对着张之及和那些勋贵子弟轻松的说:“只要我轻轻的一下,就让建奴的妄想破灭,我只是希望大明的工部偷工减料不要到我的宝剑上,这样,能让我死的痛快一点。”
战斗结束了,一切都过去了,所以,信王也就变回了孩子,不管他多么坚强,他依旧是个孩子。
听着信王沉重的呼吸声,毛文龙将手放在了他的额头,小胖子手握双锤,睁着比铅还重的眼皮,警惕的护卫着。
毛文龙轻声的对小胖子道:“我刚刚在战场上,在一群太监全部战死之后,向我的将士们发布了一道命令。”
张之及没有回答,只是警惕的四处观望。
“我要求只要我东江镇有一个活着的兄弟在,就必须进京,杀张维贤。”
“虽然他是我的父亲,但我认为你的命令是对的。”张之及竟然毫不犹豫的回答了毛文龙。“但毕竟是我的父亲,做为儿子,我会阻止你的行动,当然,我可能只用我的胸膛阻止,绝对不会还手,我希望在我死之前,能最后完成一个儿子对父亲的孝道,仅此而已,只此而已。”
于是,两个人就再也不说话了,就那么看着一群又一群人在打扫战场,清点伤亡,救治幸存者。
“我三千亲兵,现在幸存的就只剩下三百,我带出来的二百勋贵,现在就只剩下五十,我看到了你放的大火,我听到了越来越近的杀奴的呼喊,这样才让我坚持到现在,让我们坚持到现在。”
“我东江镇四千将士,现在就剩下一百多,三千保定总兵带来的援军,还有一万个太监,就全部战死在这里了。”
两个人就沉默了,全部算下来,整个战斗,大明阵亡真正的将士一万一千,太监一万,但这种付出是值得的,那就是保住了信王,保住了大明的尊严。
“如果你能不杀我的父亲,那么我再也不回京城那个肮脏的让我恶心的地方了,我跟着你去皮岛,我就当一个士兵,我愿意在那里战死,以赎我父亲的罪过。”张之及没有扭头,就这么淡淡的说。
“我可以不杀他,但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张之及就松了一口气。
“毛帅,我们也不愿意再回到那个肮脏的让人恶心的京城了,我们都去皮岛,做你的一个马前卒。”
五十几个已经真正脱胎换骨的勋贵子弟,一起围在毛文龙的身边,恳求着。
毛文龙一个个看去,最终在他们期盼的眼光里点点头:“如果诸位从此不怕死,那就跟着我去皮岛吧。”然后看看还在酣睡的信王:“但我还是要去京师,我要和许多人说道说道,我要问个明白,我们为什么没有得到京营的增援,我要为战死的你的兄弟,我的兄弟讨还一个公道。”说这话的时候,毛文龙的眼里充满了暴虐的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