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缓和了,当然酒菜也就不能差了。还是那句,多少大事,多少交情都是在酒桌上才能完成的。
三杯过后,毛文龙依旧掌握谈判主动,对曹帮主嘘寒问暖一番之后,深表理解的道:“海运取代运河,已经是不能逆转的,但漕帮帮众太多,都要张嘴吃饭,解决他们的生计才是维持漕帮不倒的关键,我这里倒是有一个法子,还请老爷子思量一下。”
曹帮主赶紧接口:“我也是糊涂,当时心急就受了奸佞小人的挑唆了,才做出上次的那些糊涂事情,但现在我的确是为我们的兄弟们心急啊,这天津港刚开,这北面几万兄弟的生计就淡了,如果天津港成了,那北面的活计就彻底的没了,南方还有内陆河运撑着,北方就不行了啊。”
毛文龙就笑着轻松的道:“单单为北方的兄弟们担心这事情就好办了,你看老哥哥我这样安排你看可行?”
从老帮主到老爷子再到老哥哥,从心理透着近乎,但曹帮主根本就不被毛文龙这样套近乎所动,他还是要听听贴上来的这个所谓的兄弟怎么说,事情,还的从实际出发,弄那些虚的没有用。
毛文龙当然是有备而来的,于是就对着曹帮主说了自己的打算:“大家都是行船的好手,也是搬运的行家,既然如此,那我就这样打算,我的天津港大船进出,当然要有导引,再大的船不能靠港,还需要小船转运,就让那些兄弟们去做这个。而从天津到北京,我为了加快速度和运输方便,准备开凿一个联系几条河流的运河,那时候两个大城,两百多万的人口所需货物的转运量何其大,需要的人手当然也要啊。而搬运货物需要人手更多,建设天津港和天津城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几年十几年也是要的,大家再转一批过去,何愁安置不下这十几万壮劳力,何愁不能给他们身后的家眷赚上一口饱饭。”
“毛帅准备怎么管理我们这些帮众?”曹广校严肃的问道。这一点非常关键,这也是漕帮不放人去天津讨生活的根本所在。
大家在帮规各级管辖之下,那是漕帮,如果被官府接手,那还叫漕帮吗?
毛文龙就郑重承诺:“漕帮帮众,当然依旧给漕帮管理,这不是我空许人情,你也知道,官府人少,根本就管理不过来,再加上万一有个害群之马贪官酷吏欺压兄弟们,那会造成大乱的,而漕帮以义气为根,管理上效率也比官府高,那我何必自找麻烦呢?”
毛文龙说到根子上了,漕帮的形成,就是因为当年沿途官员欺压这些船夫和苦力,这才不得不抱团取暖,其实当时漕帮组织,更像是一个保护本身利害的一大“工会”。
既然毛文龙许诺依旧让自己管理帮众,依旧让自己用帮规管理,这事情其实就没有事情了。
“口说无凭。”
毛文龙当时许诺:“我可以奏请皇上,将漕帮扶正,归天津徐光启大人管辖。”
这是洗白,绝对是漕帮求之不得的,当然这事情不是毛文龙开的先河,而是当年雍正这么干的,效果还非常不错,等于变相的把沿途的不确定因素,掌控在了官府手中,不管是皇帝和内阁,乃至徐光启,只要有一点远见的人,都会双手欢迎。
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曹帮主就放下了心,然后话题一转:“毛帅真的要开挖天津到北京的运河?”刚刚曹帮主一听运河两个字就兴奋,这字眼亲切啊,真的开凿一个运河,那大家就轻车熟路还做河工,那可太好了。
毛文龙就心想,从天津到北京,我也想修铁路,可我得会造火车啊,单凭马车运输,那还不彻底的堵死道路,“开凿一个运河,连接两地已经是势在必行,徐光启大人也已经规划。”然后脑袋灵感一闪:“我还要聘请您这河道老行家,做这开凿运河的督办呢,我这官身都给您在天津府准备好了,官阶就定五品,等运河开凿完毕,我和徐大人一定向皇上保举您再升一两级,现在就等着老哥哥上任。”然后对着彻底愣住了的曹帮主很认真的道:“老哥哥,你可千万别拒绝我,要不我回去,没办法跟徐大人交差。”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就是你不答应,我要抢人的架势。
曹帮主彻底的被感动了,其实是彻底被征服了。
帮主再好,哪里有当官好啊,自己虽然管着几十万帮众,但即便是见一个九品的小官,也要下跪迎接,要是自己依仗帮主的实力不跪,那是人家给你脸,黑社会永远是黑社会,那是白社会不动你,真的叫起真来,这个世界上就根本没有黑社会。
嘴上老说愿意做个闲云野鹤不问事事,那其实是当不上官的酸。尤其这一当就是五品,那可和一地知府平级啦,这可太好了,那还干什么帮主啊,还管他什么帮众死活啊,当然,要是兼职就更好了,要是能让帮众吃好喝好就更好了。
“毛帅准备怎么规划新的运河。”
“还想听听老哥哥您这个运河督办的远见呢。”
曹帮主就开心的哈哈大笑:“小老弟,叫总督还早,还是叫我老哥哥听着顺耳,都是江湖中人,不必那么大人大人的叫。”
毛文龙就直接腹诽鄙夷:“装,你就装吧,要是现在我叫你一声大人,你还不直接乐飞啦,我已经看到你的腋下有羽毛疯长了。”
“既然兄弟你征求我的意见,那么我就出一个建议。”然后直接进了里面,不大一会拿出了一副地图,地图是北京周边水系图,这可比朝廷的详细的多了。
“咱们的港口在这里,潮白河的入海口,那么,我们就先拓宽一下潮白河,然后一路向北,再转折一下到通州这里,然后和运河联通直达北京,如此事半功倍,若是你同意老哥哥的建议,只要给我十万银子,我在一年之内,保证这条运河通航。”
毛文龙当下大喜,这行家就是行家,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出手,就让自己头疼的事情迎刃而解,十万银子,不多,可比当初自己和徐光启计划的少多了,于是,毫不犹豫的直接在自己的怀里拿出了一个图表,这是建设银行自己的汇票,当然,这个年代,汇票还要等以后才出现呢,现在叫见单即付凭证,等同于后世的支票。
毛文龙要了纸笔,直接在上面写了十万银子的数目,签名画押盖章,双手交给了曹帮主:“总督大人,十万银子,北京或者天津建设银行见票即兑,请您收好,一年,从今天算起,一年后的今天,我要从天津港坐船回北京看老婆。”
银行听说过,不过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张纸片就能兑换十万银子,曹帮主还真不信,结果郑宏达豪迈的道:“这是新的银行新的规矩,从此之后,大家再也不必受那户部官府拨付银子克扣的气了。”
郑宏达如此说,曹帮主真的感动了,感动毛文龙的豪爽,感动他做事的爽快,感动他的信任。将这兑票谨慎的揣进怀里,然后保证道:“毛帅放心,本官在一年,不,十个月必定让您坐船回家。”
毛文龙和郑宏达回去的路上,郑宏达不无担忧的对毛文龙道:“你将十几万漕帮帮众弄到天津,还让他们一如既往的管理,难道你不怕他们闹事吗?”
毛文龙就嘿嘿一笑:“老哥哥可知道我为什么给曹帮主个官做吗?”
郑宏达就迷惑的摇头。
毛文龙就笑着解释:“人一当官啊,就变得惜命惜身啦,人一当官,就不会再管底下人的死活啦。”然后豪迈的道:“在我复辽军五千大军的眼皮子底下他们还敢闹事?到时候,我不出五年,就能让漕帮任我搓圆捏扁,十年后,在这个世上再也没有漕帮这个名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