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文龙带着卢象升考察的第1站,当然是军国重器兵工厂,两个人只带着三五个随从,跨过已经封冻的海面,来到了云从岛。
第1个让卢象升看到的,就是那片巨大的被严密保护起来的盐场。虽然是冬天,但这里的盐丁们依旧忙的是热火朝天。修补原先的盐池,再开辟新的盐场,好一番热闹的表现。
卢象升不是不知道盐的出产程序,但他却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出产程序,不由得大出意外:“难道这就是咱们东江镇的盐场吗?这里就是出产那种天下闻名的东江镇雪花盐的地方吗?”
毛文龙得意的解说:“你印象里的盐应该是用火煮的,但我们这里却是种盐,和其他的地方截然不同。我们是用这一块块平整的田畴来生产食盐,就这单单的一片地区,一年就可以向我们东江镇提供不少于200万银子的收入。”
种盐的词非常新鲜,当听说就这一片盐场,就可以每年为东江镇带来200万银子收入的时候,卢象升简直惊呆了:“如果天下食盐都是用这个办法出来,其成本大大降低,那么天下百姓就可以吃上便宜的食盐,毛帅这个办法应该推行天下,造福于民。”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是跃跃欲试了。
“打住打住,你先收起你的一片为民之心吧。”毛文龙立刻打住了要用自己的技术白送人情的卢象升的天真想法。
卢象升就严肃的教育毛文龙:“天下为公,这才是我辈应该做的,造福于民,更应该是我们身体力行的。毛帅怎么能放弃这样的信念操守?”然后眼神里就是一种:“你瞧明白了,我很鄙视你的。”
毛文龙对卢象升的鄙视视而不见。
卢象升就拿出了自己的身份:”毛帅,这个盐场是民生,归本巡抚管,所以这事情本官决定。“
毛文龙立刻一脸严肃的回答:“巡抚大人,你说错了,这个盐场当初是我东江镇将士用军饷开办的,所以,他归复辽军管,这是军工企业,地方无权插手。”
“军队不得有私产,难道你要试一试国法的严苛吗?”
毛文龙就眯着眼睛回怼:“巡抚大人,我刚刚说的明白,这些盐田是当初我东江镇将士,用自己的军饷开垦的,是私产,不是东江镇军队的产业。难道你要对私人的财产巧取豪夺吗?”于是,眼睛里也明明白白的写上——你上酷吏,我准备弹劾你。
“那这么多年的税收呢?本官可没看到移交给我的账册里有这片盐田的税收记录,你偷漏税款,可是死罪。”卢象升的眼睛里已经标明——我要公事公办。
毛文龙就轻蔑的道:“你可以收税,但按照百四的规矩,你只能上缴八万两税银。”然后一伸手:“请巡抚大人每年给我两百万银元的军饷缺额。”眼睛里就翻篇到里,傻里吧你。
卢象升就张口结舌不知道改怎么回答了。
毛文龙也就放弃了和他唇枪舌剑的战斗:“你说的这个办法推行天下,其实你还说幼稚的可笑,两淮食盐出产的成本也不高,但那让天下百姓吃到了价格低廉的食盐了吗?”
卢象升就痛苦。两淮食盐也是丰产,但百姓并没有吃上廉价的食盐,那其中巨大的利润,都被那些盐商赚去了。
看到不是食古不化卢象升的痛苦和若有所思,毛文龙就只能对这个后世名臣继续耐心解释:“这个办法生产食盐,除了人工之外就没有成本,当然可以推行天下,但不过现在不是时候。”
卢象升就一脸疑惑的询问,“为什么?”
毛文龙就耐心解释:“咱们东江镇不能获得朝廷紧张的钱粮,一切都要靠咱们自己想办法,而要想让将士们没有后顾之忧而且士气高昂的战斗,充足及时的军饷发放,充足及时的死伤抚恤都是必不可少的,这是取得胜利的根本。但军队就是一个吞金兽,我们必须筹集出充足的钱粮才能养活得起。现在食盐的价格我出口到朝鲜和蒙古去,每石是六两,成本不足半两,这个利润就足足达到了5两多,才能保证我们有充足的资金养兵。而一旦我将这个办法公布天下,那么天下的食盐价格将大跌,如此就等于断绝了我们自己的财政收入。我们没有钱粮养兵,我们怎么能够收复辽东?更主要的是,咱们的食盐主要是通过朝鲜走私到辽东去。”
“什么?你竟然向辽东建奴那里走私食盐?这可是大罪,我必须弹劾你。”
“你这种人就是这样不好,总是不让人把话说完,古板的让人可笑,你却不知道我这里的长远之计。再说了,其实你弹劾我向建奴走私是不成立的。”
“怎么就不成立?”
“因为我将食盐是合法的贩卖给蒙古和朝鲜的,至于他们再贩卖给谁,我是无权过问的,要弹劾,你就弹劾蒙古人和朝鲜人吧。当然,似乎你也没有权力弹劾他们。”
卢象升就被噎的不轻了。
看着卢象升吃瘪,毛文龙及其开心,但还是向卢象升解释自己用食盐抽建奴的血的道理,这是一种经济战,虽然新颖,但卢象升转眼就明白了。他不是一个食古不化的人,立刻理解了毛文龙的手段,当时拍手叫绝:“如此慢慢下去,不出5年,建奴就会没有军饷养兵,没有银子建设,这真是好办法。”然后心有不忍。“但是这样却抑制了咱们百姓的食盐价格下降,会让百姓吃更多的苦。”
能被卢象升理解前一条,毛文龙就很欣慰了,这首先就解决了自己食盐走私,自己会和卢象升出现的矛盾,这就解决了第1个问题。
看看卢象升,毛文龙就道:“不要心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先让百姓吃几年苦,等咱们恢复了辽东,我就将这个最简单的办法公布天下。到那时候,即便国家加税一倍,食盐最终也不会超过三块钱一石,那时候才是真正的时机。现在不行,如果现在就实行了,我们的所有计划都将付之东流,同时也断了我们源源不断的血脉,恢复辽东也许能是空谈。“
若有所思的卢象升就只能痛苦的点头同意这个办法。
“盐户之苦,天下皆知,希望毛帅不要太过逼迫他。”
毛文龙就一指忙碌的盐户们:“你看看他们的穿戴,再看看他们的身体状况和神色,他们像是被我盘剥的吗?”
这一点,卢象升倒是看出来了,那些人一个个红光满面身体结实,身上的穿戴也不褴褛,的确是与众不同。
“我就再告诉你我东江镇的民政政策,在这里,没有其他任何户籍,全是平民。官府所用的所有人,不是让百姓免费徭役,全部是用实打实的现钱雇佣,这一点你一定要记住。在这里,哪怕是你搭建一个鸡窝,你也一定要出钱雇佣,绝对不许有任何人烂用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