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三年,六月。
京城已经快一个月没有下雨,有的水井水量都快减半,河北不少地方虽然没有欠收,但若是再不下雨,下半年可就危险了。
朝廷虽然开始准备赈灾事宜,可畅春园里传来消息说康熙帝病倒了,胤禛和黛玉便匆匆赶去了畅春园,德贵妃却趁机要求胤禛一定要把十四阿哥给召回来准备奔丧。
虽然胤禛也觉得康熙未必过得去这一关,可被德贵妃这样明说叫十四阿哥回来奔丧,他还是难免迁怒上了德贵妃和十四阿哥,觉得他们俩在这种紧要关头生事,一来对不起康熙以往的宠爱,二来也着实是对上皇和皇帝的不敬。
哪怕因为事态紧急胤禛暂时按捺着没有追究什么,到底还是给十四阿哥记了重重的一笔。
康熙帝的状况十分不好,他多次昏睡,十几天的时间里少有清醒的时候,胤禛把办公地点都给搬到了畅春园,黛玉也把宫中带孩子的嫔妃都给搬到了圆明园请华妃照看着,就怕别有用心之人钻了空子,对阿哥公主们不利。
六月底,康熙帝再次昏迷过去,宫里传来消息说太皇太后薨逝,黛玉只能先放弃侍疾回到宫里操持太皇太后的丧仪,这头七还未结束呢,康熙帝便也跟着走了,临终之前倒是清醒着让张廷玉、马齐、鄂尔泰、隆科多见证了他吩咐宗正裕亲王将胤禛改在孝懿皇后名下的事情,还说德贵妃为母不慈,降为为贵人,且让胤禛不得为德贵人晋封。
至于大家都关心的皇贵妃的事儿,皇贵妃当场表示自己日后便去清凉台出家,十七阿哥痛哭流涕也没能让皇贵妃改了主意,倒是康熙帝感动得很,若不是裕亲王激烈反对,他怕是要立皇贵妃为皇后了。
哪怕太皇太后和太上皇薨逝,民间也只有京城需要举哀一个月,不然耽误生产那可是大事,但皇室宗亲整整忙碌了完整个七月,就连八月十五的中秋节都没有举行家宴团圆。
德贵人在康熙去世之后便成了太贵人,甄妃原本住在寿康宫侧殿,在黛玉的暗示下干脆住进了正殿,把太贵人给挤到了后殿居住。
已经获封恂郡王的十四阿哥经历过西北战事的毒打已经明白了许多事理,任由太贵人多番挑拨,也坚定地站在了胤禛身后。
“额娘,儿子已经是郡王了,若是再有功绩,自然能获封亲王。如今趁着回京来守孝,正好好好儿跟王妃相处相处,我也该有几个嫡出子女了。”恂郡王到底跟太贵人是亲母子,只能语重心长地劝导一二。
他可不是以往那个仗着跟胤禛一母同胞,仗着亲娘的偏爱,就可以不把胤禛当回事的傻小子了,在西北的时候他也被断了两次粮草,这才终于明白过来,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事情是理所应当的。
况且,他私心里也在怀疑亲娘对他的偏爱,到底是因为他是幼子且能说会道十分贴心,还是因为那些年先帝对他的宠爱能让她谋取更大的利益。
唉,有些事情,的确不能深想。
宫里要守孝三年,就算胤禛在一年之后开始逛后宫,那也不会搞出孩子来,所以后宫嫔妃再次迎来和平时刻,倒也省了黛玉不少功夫。
最高兴的莫过于沈眉庄和甄嬛了,她们俩自认有一两年的时间作为缓冲,想必胤禛和黛玉都会忘了她们先前的不是,那么只要她们眼下恭谨些,未来可期啊。
甄嬛已经重新调整了心态,她此刻再没有刚入宫时的志得意满和矜骄,这宫里她的确算得上颜色顶好的一个,可却不是唯一的一个,不说别人,单说那四位不在旗的答应常在,就少有容貌输给她的。
在家的时候,她还能暗自得意地说一句“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入宫之后,又经历了许多,却不敢这样想了。
甄嬛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沈眉庄又何尝不是如此,只是她自忖进宫本就是为了家族荣耀,会对皇帝动情也不是她自己能控制,眼下进不得又退不得,思来想去便想着干脆向黛玉投诚,就算黛玉那里行不通,那她也可以去华妃跟前找找机会。
进宫这么久,新人们总算发现宫中的老人除了黛玉这个皇后以及最晚进府的冯贵人,其他人在胤禛跟前都不得宠,因为胤禛从来不去老人们那里过夜,最多只是在白日里去坐一坐、说说话,而且这样的机会也只有华妃、李嫔、甘贵人、苗贵人才有。
齐贵人虽然跟华妃同住一宫,可胤禛没有单独找她的时候,她还能私下里见到胤禛,几乎都是靠着华妃的面子。
先帝百日热孝一过,甄嬛就迫不及待找了个机会去寿康宫跟甄太妃私聊。
原本因为先帝和太皇太后先后离世,黛玉还担心身体本就不好的甄太妃也跟着走了呢,却不想甄太妃自己想得开,而且寿康宫里多了个太贵人,她日日跟太贵人争吵,居然精神一日好过一日,倒是太贵人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又或许是被先帝临终时候的操作伤了心,亦或者是因为跟宠爱了一辈子的幼子闹翻了,精神一日比一日萎靡,眼看着就要卧床了。
甄太妃的自我定位很好,她一向认为自己不是对新帝低了头,而是因着一点姻亲关系早早就搭上了黛玉这位新皇后,所以哪怕甄嬛是她有血缘关系的小辈,她依旧站在黛玉的立场,对甄嬛只有一点面子情。
可笑甄嬛还以为自己单凭姓氏和出身就能在甄太妃跟前有几分薄面,甚至还想让甄太妃帮助自己在皇帝跟前得宠。
作为甄家大房的后辈,甄嬛当然知道自己的祖父并不是奉圣夫人的亲儿子,甚至两家人当年还发生了不少龌龊,要不然她父亲甄远道单凭甄家的关系,如今怎么也该做到从三品的职位了。
可是眼下她在宫中唯一能指望的人也只有甄太妃而已,所以哪怕察觉自己被轻慢,她依旧对甄太妃毕恭毕敬,甚至表现得十分孺慕。
等甄嬛走了,甄太妃才让宫女们把甄嬛刚刚用过的茶具拿下去收好,还吩咐不必再拿出来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