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政策想要真正生效,当然要靠可靠且有能力的官员去执行。然而哪怕到了雍正朝,江南之地其实依旧不为朝廷完全控制,哪怕如今江南重镇苏州、杭州、金陵三镇都是胤禛的心腹,可其实要让江南的文人们归心,还真没那么容易。
后来还是林如海给胤禛出了个主意:说到底,文人也只是掌握了发声的权力而已,底层的百姓因为没有发声的渠道,所以他们的声音往往在王朝末期愤而起义的时候才被看到。文人不听话架子高,那就直接放弃拉拢那些冥顽不灵的,只要把百姓之心尽收入彀,些许顽固的文人而已,顿时如土鸡瓦狗。
胤禛还不懂什么叫做阶级固化,但林如海是懂的呀,江南地区从前朝开始就再没有冒出新的有名有姓的家族,就连当年煊赫一时的甄家,原本也是江南数得上的豪门大族,只是奉圣夫人的下嫁让她丈夫那一支压过了嫡支而已。
甚至因为甄家在宫里的甄贵太妃和愉郡王、庄郡王两位先帝皇子,甄家在江南的地位依旧没有多大的影响,顶多就是损失了些人丁和财物,其他族人依旧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就连之前贾琏和甄远图过去任职苏州、杭州,还靠甄家剩下的族人帮衬了一把,才有站稳脚跟的机会。
胤禛最近烦得很,既然确定了江南地区要开放几处海岸,那就必须先确定江南地区掌握在朝廷手里,不然开了的口岸也只是给他人做嫁衣,说不得还会让朝廷进一步失去对江南的控制。
“满人还是太少了些,哪怕大清立国过百年,终究还是不能跟汉人深厚的底蕴相较啊……”
此时,黛玉也说不出什么“满汉一家”,乃至“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的话来,满清作为第二个少数民族为主导的政权,前面只有一个半吊子的元朝能够借鉴一二,可煊赫庞大的大元朝不到百年就被汉人推翻,而今大清虽然比大元执政长了些,但皇帝和宗亲们心里也不是没有居安思危的想法。
黛玉不知道该怎么劝胤禛,也没想要劝,她恨不得立马开启民智进入到人人平等的现代社会。都说入乡随俗,可总要先看看到底是什么俗吧,反正作为既得利益者的她,依旧更加喜欢现代社会,哪怕她在现代社会只是一介寻常社畜。
为了不让胤禛起疑,黛玉开口说起江南的事情:“我看江南大部分土地都掌握在那些大族手中,而那些所谓的耕读之家,江南大族,发家的时候手段都不光彩,想必就算到了如今,背地里也依旧有许多龌龊,不如先找两个出来杀鸡儆猴,抄没的田产财物都收归户部,田产首先返还苦主,剩下的不如就由当地官府出面,低价租赁给那些没有田地的流民。”
“不过,这样的话,执行起来就是个大问题了。”
哪怕是现代社会,很多不起眼的地方,其实也存在巨大的信息差,社会各处都有一些隐形的门槛,更何况这信息传递本就十分缓慢的封建社会了。
胤禛叹了一口气,他比黛玉更加明白这置田买地存在的猫腻。几年下来,摊丁入亩、火耗归公的政令倒是执行得不错,税收也是连年见涨,可胤禛知道,天底下辛苦劳作一年依然不能养活一家人的事情依旧屡见不鲜。
黛玉赶紧拣点儿好事说:“眼下朝廷商税和进出口的税收连年升高,皇上不如考虑考虑减少一些农税,收一收天下民心。”
胤禛果然高兴了起来,自从水泥出现以后,黄河、淮河两岸的堤坝都开始逐渐被水泥堤坝替换,纵然依旧时不时发大水,可杀伤力已经小多了,甚至很多地方洪涝灾害已经绝迹,这的确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北方各省由此归心。
所以,登基过十年,国库丰盈,胤禛也没考虑重启南巡,甚至连山东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