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优秀的画作那么多,可白青子只站在他的画面前,期冀的将十指贴在玻璃展示柜上,弯眸想象着重新拿起画笔的他的模样。
她恨不得告诉所有人,这个孩子有多么优秀。
看吧,哪怕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孩子,不当言家的少爷、永远斗不过沈殊、永远没办法翻身当主角。
但,即便是作恶多端注定死后要下地狱的反派角色,总会有另一条可以选择属于自己的道路,不需要信念支撑,也不需要同情与怜悯。
盛夏、蝉鸣、香樟树、翻滚的热浪,还有冰淇淋车,少年绘着灿烂向日葵的油画。
白青子心满意足的收回视线,摘下太阳帽,唇畔漾着清甜的笑打算离开。
她转身,听见了系统定位在自己意识里警报——
【叮!检测到任务目标在您五十米距离内移动】
言凛,就在附近?!
白青子呆住,慌忙手忙脚乱把遮阳帽重新戴好指尖夹着帽檐死死往下压低,狐疑的暗自扫视着附近的人群,企图找到熟悉的身影。
五十米距离。
应该不会这么巧,刚好碰上面吧?
总之,为了避免麻烦她还是先撤吧。
刚来时,还是骄阳似火的毒辣晴天,她不过是在画馆里逗留了半个多小时,再走到台阶上时,门外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骤雨。
天幕被阴翳覆盖,疾雨冲刷着植被与洁白建筑,光线被阴沉雨幕压得有些晦暗,只疏淡看得清几缕光影下斜飞的雨丝。
雨雾弥散而后化作这座城市笼罩的昏沉云层,隐约雷鸣。水滴坠地,又在瓷面地板上的水洼飞溅四散,发出细密嘈杂的雨声。
白青子被突如其来的坏天气堵在室内,丧气伸手去接檐下滴落的雨珠。
没有带伞的她懒得打电话给管家,只能被动的等待雨停。
行人游客匆匆立场,哪怕是同样被雨阻隔在室内的人们也纷纷涌向大门口,白青子独自蹲在侧厅的偏门,双臂抱着膝盖歪头呆滞的盯着雨景。
稍微,有些落寞。
等待这件事,让她感到寂寞了。要不然还是干脆冒雨回去吧?
她脚步刚迈出屋檐外一步,就被身后之人拽着手腕牢牢拉回了原地,强行带回了雨水淋不到的屋檐下。
“诶……?”
谁,谁啊?
白青子想回头,却又脚步不稳,帽子掉落在地。
茫然无措的往后踉跄,跌入了那个等候已久的散发着雪松淡淡气息的怀里。
即便是不用回头,她也认出了。
啊……还真是奇怪的巧合跟运气呢,她明明是为了避免跟言凛碰面,才想逃到无人注意的侧厅,冒雨回去的。
他,为什么刚好也在这里?
白青子启唇,话语还未出口,身后倒是传来了少年一贯不徐不疾冷淡的嗓音。
“外面在下雨,没注意到吗?”
“也不是……”
“所以你是打算淋着雨回去吗?你在学校请假了,所以也不用赶时间去上课或者学习,等雨停的这一点时间,总不至于没有吧。”
“确实……”
“所以,结论是你在躲着什么吗?”
说到这句话,他语气已经明显染上几分异样情绪。白青子被堵得哑口无言,想转过身,从身后穿过来的双手却牢牢禁锢在他脸侧,不允许她回头。
少年情绪有些低落。
“抱歉,现在不想让你看见我的脸。”
他从未对外展示过的焦躁与易碎的脆弱,此刻也像是难以启齿的秘密,不愿意被她察觉。
雨,依旧未停,霁青色的天笼罩着这一方玻璃制建筑画馆,两人缄默维持着这个姿势,同样以反常速度跳动的心脏在静谧里分外清晰。
不管怎么说,现在的场面也太奇怪了…白青子眼睫微颤,极力的运作着宕机的大脑企图找点不太尴尬的话题。
她稍微用力,挣脱了那个本来就没有用上什么力度的拥抱。
脸上神色有些不自然,即便如此,她还是双手背在身后,尴尬的抿唇浅笑着。
“你是来看画的吗?我之前在外面看见了你的画哦,真是吸引得令人舍不得移开视线的作品呢。”
“比起那些无关紧要的,我更希望能让你移不开视线的是我。”
“……”
她都在努力找话题尬聊搪塞了,这种时候他就不要打这种暧昧的直球啊喂!!
白青子低头抬指撩发,视线不敢停留在面容清俊墨发白衣的少年身上,只能四下游移不定,最终锁定在角落里一幅不起眼的画作上。
“虽然看名字跟画风好像是国外的小众画家,但也相当的赏心悦目呢,言学长觉得它会值多少钱呢?”
“两个亿。”
“诶…诶?!虽然是不错的画作,但这个价格也太离谱了。”
“你喜欢吗?就像是之前喜欢我的画一样,你拥有了新的喜欢的东西了吗?”
言凛薄唇紧抿,漆黑瞳仁一眨不眨的盯着她明显不安的脸,之前那样随和淡然的他,今日却执着紧张的想索要一个答案。
白青子不语。
所以,这孩子果然还是不愿意撒手么?
真是固执,不,这应该叫做专一?白青子潜意识的不想用不好的词去形容他,但这样下去剧情是会被搅得一团糟啊……
想起那幅《向日葵》,想到即便是离开了她也能正常拿起画笔,逐渐习惯独自面对残酷世界的少年,白青子无奈的蹙眉,长叹一口气。
她的表情,就好像是在说“真拿你没办法”,但再抬眸时,眼底已经没有丝毫温情,只是干净直白的倒映着他的剪影。
“是呀,喜欢。我以后还会有很多喜欢的东西,言学长也早晚会遇见的哦。雨已经渐小了,我就先走啦——还有,暂时不想见面了呢。”
说着这样无情的话,她笑着挥手,面容依旧温软,语气是一贯撒娇时清甜的无害,根本让人发不了任何脾气。
言凛就像是钉在原地,背脊挺直,黯淡凤眼连瞳孔视角都不曾移动过。
眼睁睁的望着那小小一只的影子冒着微雨,消失在深青色的雨幕里。
这双残缺的手,曾经被她温暖握住的双手。
他握不住一朵凋零的梨花,留不住一缕柑橘味的风,徒劳垂落在身侧,手掌握紧力度深至指节发白。
他望向那幅被她说过喜欢的、不起眼的画,面无表情,讽刺与轻嘲意味十足,从喉间溢出的一声晦涩沙哑的轻笑。
“垃圾。”
根本不值钱的垃圾,只有成为衬着她的背景,才能在他心底拥有价值的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