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青子醒来时,是在一辆摇晃的马车上。
也不知是哪儿的山路如此崎岖陡峭,短短一段路差点把她机身零件都颠出来,透过车窗勉强能看见天际一线白,恰是黎明。
清醒不到五分钟,马车骤然停下。
紧接着一个中世纪贫民打扮的车夫便蛮横伸手拽着她的裙带,毫不留情的将她像块破旧抹布一样狠狠丢在泥地上。
白青子揉着手腕,抬眸只看见一座巍峨肃穆嵌着银色圣十字架的纯白教堂,一个穿着白色修女服打扮的人提着煤油灯站在门口,正在跟车夫攀谈着什么。
车夫叼着廉价烟卷,语气轻蔑隐隐不耐烦。
“她母亲昨晚被烧死了,其他亲戚都不想收养她,骑士长阁下与镇长让我连夜送来这里。你们乐意杀了或者让她做杂役也罢。反正人已经到了,我就先走了。”
于是,颠簸的马蹄声又在晦暗不明似铁的黎明里渐行渐远。
为首的修女弯腰仔细打量着白青子,随后脸色一白,悲悯的深深沉叹一声。
“将她带去最里那间铁门的房间。”
“可是妈妈,她难道不跟我们一起睡在卧室吗?”
有小女孩瓷声瓷气的问。
年长修女摸了摸那孩子的发:“她跟你们不同。”
她,的确与这座教堂的任何孩子都不同。
——
来到这个世界的半小时后,浑身不适的白青子强撑着精神,简单把这个世界的剧情背景、以及任务目标的基础信息稍微整理。
世代设定大抵是个西幻架空的十七世纪左右,彼时王国盛行狩猎魔女,而她身为阴影魔女的母亲则在昨晚已经被绑在镇口的十字架上,当场处以火刑。
基于年幼的白青子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体内也检测不出魔女混沌血脉,好心的圣骑士们不忍心对小姑娘下手。
于是圣骑士长托镇长简写了封交代白青子身世的书信,连夜将她送往托克西克王国最偏远的圣十字教廷收养进行净化仪式。
本位面的任务目标,是圣十字教廷里最慈爱世人、宽容温和,被誉为神赐之子的圣牧师——
修里亚·神凛
但基于白青子的任务是陪伴落魄反派…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
这位看似正常的圣牧师大人曾经是这座王城的储君,当时身为皇殿的神凛以残忍手段扼杀了自己数名拥有血缘关系的兄弟,暴虐无道。
而后身为气运之子男主、也就是神凛的弟弟墨里王子揭穿了神凛的恶魔行径。
后续剧情里,神凛在一次自己谋划的阴谋中彻底失去了继承权。
墨里继位后,便将神凛以静养名义驱逐至教廷。
神凛表面无欲不争,一心奉神。
可他骨子里的阴暗依旧在盘踞叫嚣着,等待一个合适时机将这个王国彻底覆灭,摧毁……
这是白青子目前可知的所有信息。
啊……假如她的身份是个圣女皇女什么的,接近神凛倒是方便简单。
但她被限制了权限,这个随机到的小魔女身份让她自身难保,更何况去治愈另一个人?
白青子无奈的从稻草堆上爬起身,开始打量自己不妙的处境——
说得好听点是房间,但这间铁门紧锁的潮湿阴郁四四方方小屋应该是这座教堂的地牢,毕竟她是魔女的后裔,随时有魔力暴动的危险性。
圣十字教堂收养了许多孤儿,而领她进来的那名修女被这里的孩子称作“妈妈”。
至于神凛,暂时担任这座教堂的神学授课导师。
的确,被收养在这里的孩子每天都能有机会见到神凛,但不幸的是她是个被囚禁起来的邪恶魔女啊!!
重见天日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在净化仪式上想办法让自己争取到与正常孩子一起听课的机会。只有这样,她才能接近到任务目标。
盘算完计划,白青子开始检查自己这具据说已经一百七十多岁的身体。
魔女是不老不死的,尽管她跟母亲已经偷偷在城镇里生活里近两百年,但白青子的外貌依旧维持着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模样,甚至更小。
她太矮,太幼了。
不过令白青子满意的是,虽然是随机到的身份,但身体还是她出厂时那具属于自己的本体。
问题来了,什么时候才能等到净化仪式呢?
白青子焉了吧唧的乖巧坐在草垛上,每天眼巴巴的盼望着能有人打开这扇铁门,然而除了那个妈妈一日三餐送来饭菜,她基本没有看见过其他人。
直到,七天后。
生锈的铁门咯吱作响,被用力的拉开。倾泄的金色光线迫不及待的涌入着阴暗室内,刺得白青子睁不开眼。
她眨眨眼,不适应的揉了揉眼睛,那位金发蓝眼的修女妈妈站在门口,朝着蜷缩躺在稻草堆里的她露出了一种同情又惧怕的复杂神情。
“神会原谅你的罪过,赐予你光明。”
白青子不语,乖巧的拎着裙摆两侧行了个淑女礼。
从现在开始,她得当一个乖孩子,一个足够惹人怜爱的乖孩子。
“看呐多萝西!那个就是妈妈前几天带进来的那个女孩子,她现在要去哪儿?”
“要去牧师先生那里,我也好想去找牧师先生玩哦。”
“她跟我们长得好像有点不一样,我从来没看见过黑色的头发,这也太糟糕了,她像是妈妈讲的睡前故事里炼药的邪恶女巫。”
“闭嘴,蒂娜,她看上去很小,她完全伤害不了我们。”
身着白色柔软整洁衣裙的小姑娘们站在草坪上,对白青子报以好奇的打量目光,她们明媚的金色卷发上戴着贝壳发夹,蓝眸清澈而水汪汪。
任谁看,这都是一群小天使般可爱的孩子。
相较之下,仅着一身贫民灰色裤装的白青子便显得格格不入,过长的墨发使她看上去阴郁,青眸毫无光泽,苍白的脸尖瘦几乎能看清其下青蓝色血脉。
丧、阴暗、恹恹。
她与她们的世界,不在一个世界。
在地牢不分昼夜的睡了七天,白青子恍惚间有点不太适应这样明晃晃的白天,就连站在太阳下也令她眼前发黑发昏。
不远处,尖顶的十字钟塔敲响正午的钟声,白鸽停驻以喙啄吻自己的羽翼,而后振翅飞远。
多么圣洁,美好。
但这一切,都被捧着法典站在阴影之下的黑袍青年尽收眼底,显得,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