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青子的房间很简单,能很明显的看得出来这曾经是拿来堆放书籍类的书房。
壁炉燃着火,橘黄色煤油灯挂在床头,皎白的月光从窗外直直映射在柔软被褥上,铺上一层薄光。
温暖,温馨,安逸。
这一觉睡下去,或许是因为白青子之前在地牢里又冷又僵硬压根没能怎么好好睡觉,等她清醒时,窗外斜阳温柔薄暮,已经是黄昏。
白青子猛地坐起身——
这也睡得太过头了啊喂!!
急匆匆的起床穿衣洗漱梳头,等她赶到餐厅时,白日带着孩子们出门去集市的修女已经在殷勤盛汤、热切招呼着她们落座吃饭。
小女孩们叽叽喳喳的讨论着白天在城镇里的所见所闻,互相炫耀着修女妈妈买给自己的糖果。其中当以多萝西为首,被众星捧月。
身为魔女的白青子是不被允许外出的,她也没打算出去乱跑。
不过已经到了晚饭点,神凛人并不在餐厅?
一开始白青子还以为是神凛暂时有事,过会儿就会过来,但等她木然的坐在神凛的座椅上索然无味的吃完整顿饭,牧师先生也没出现。
等饭后洗漱,那群一天到晚闲得没事做的小女孩们便又开始围着白青子找乐子。
尽管她们自己也只是被遗弃的孤儿,却自命不凡,仿佛能从欺凌魔女这件事上找到优越感。
“你也敢坐牧师先生的座位!等他回来我一定会去告状。”
“就是,别以为自己被牧师先生亲自教导就有多得意,牧师先生不过是看你可怜罢了。他真正爱着的是从小看着长大的我们!”
姑娘们喋喋不休,你一言我一语的警告着,尽管她们看上去理直气壮骄傲得像是开屏的孔雀,却怎么也藏不住语气里的酸涩嫉妒。
白青子头疼又无语。
你们几个连真命天女都不是,搁这里吵有什么用?有这功夫来警告我,还不如留着力气以后祝福你们的牧师先生新婚快乐呢。
她转身要走,被多萝西张开双臂一把拦下。
白青子还没反应过来,对方的手便蛮横的拽在了她脖颈上挂着的那条坠着枫叶宝石的银链上——
“你偷东西!这明明是牧师先生的。”
“每个人都会收到牧师先生送的礼物,这很稀奇吗?”
白青子面无表情,用昨晚这傻孩子堵过她的话直接噎了回去。
多萝西脸色一瞬间唰白,怯弱的松开手后退几步,神情恍惚的摇头:“不可能…牧师先生从不会把他带来教堂的宝物当做礼物送人。”
身后的蒂娜也想起了什么往事,瞳孔地震,惊惧的颤着唇。
大抵六七年前,教堂里曾经有过一个比多萝西更可爱明媚的孩子,她聪明又嘴甜,还有那么一点小心机,被宠爱的程度一度压过教堂里其他所有孩子。
但她只学会了恃宠而骄,某日偷偷潜进了神凛的房间,偷走了这条银链。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目睹过那个孩子,她就像是人间蒸发凭空消失了一般,彻底从这个世界失去了音讯,直到——
三年前多萝西跟蒂娜贪玩,闯进了教堂外的森林,她们在一具被啃得乱七八糟的白骨上看见了那条修女妈妈特意为那孩子缝制的、已经脏浊不堪的蓬蓬裙。
尽管神凛明面上仁慈博爱,但大家都默契着敬畏着他,从来没有人敢向他索取什么。
被教堂抛弃的孩子,最后都会被丢进树林里被狼吃掉,这并不是她们拿来恐吓白青子随口编造的幼稚玩笑。
而是她们内心的阴影。
白青子完全不明白她们在恐惧什么,她读取这个位面的背景故事时压根没在意那段剧情,所以她现在也同样不明白为什么这群傻孩子突然收声。
不过没人纠缠,她求之不得。
白青子抬步往外走,却再次被多萝西揪住了衣领。
金发的小姑娘瞳孔游移不定,吞咽着唾沫,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恐惧:“把它送给我!”
“……?”
“没有人可以从牧师先生那里得到他的宝物,我不管你是怎么得来的,但是只要你把它当做礼物转送给我,最后麻烦就不会惹到我身上。”
尽管多萝西说得有理有据,但白青子还是震惊于对方自私的脑回路,差点给气笑了。
“那么问题来了,我凭什么要送给你?”
很明显,多萝西没有想过自己会被拒绝,她在这间教堂里唯一能炫耀的资本就是她比其他孩子得到的更多的宠爱。
而自从白青子倒来,让多萝西逐渐变得不自信了起来。
她心底怄气得要死,却不得不维持自己乖巧懂事的小天使甜美形象。怨恨、她妒忌得发疯。
多萝西示意其他孩子堵住白青子其他路,自己严严实实的挡在白青子面前,那张纯洁娇俏的脸上露出了本性毕露的自私贪婪。
“牧师先生最讨厌打架,你猜如果我告诉他你打了我,他会怎么样?”
“他会怎么样我不感兴趣,但我知道我是真的会打你一顿。”
说着,白青子面无表情的咯吱咯吱拧起了指骨。
白青子发誓,自己一开始压根没想过要跟这群没什么戏份的炮灰npc打架,但她实在不想当那种逆来顺受的清纯傻白甜。
可能是被这个位面的魔女血脉影响,她本能的好战,甚至产生了杀戮之心。
当然,她并没有对任何一个孩子下死手。
不过当餐厅的大门被推开,白青子背脊抵着墙神情自若的瞥着地上那群晕得七荤八素的小女孩们时,她依旧搞砸了一切——
因为推门进来的是神凛。
看见这样“残暴”的场面,神凛显然有些意料之外,他以食指微扶眼镜,长睫低敛,眸色阴沉望向了显然毫无悔改之心的小魔女。
“青,我需要一个解释。”
“她们想向我索要您送给我的礼物,先生。”
神凛垂眸,在地上那群孩子泪眼朦胧的注视下,他还是违心的说出了伪善的话。
“只不过是一份礼物而已,就算送给她们也无妨,所有人都应该学会宽容。”
他的意思是,她惶恐郑重收下的、替他暂时保管的过往的执念,在他自己心底其实只是可以随意转手的垃圾么?
白青子握紧指节,心底反骨叛逆情绪翻涌。
“可是先生,当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您就已经不是宽容的圣人了。”
望着青年眸底一瞬闪现的错愕,白青子粲然一笑,青眸噙满戏谑:“因为,您无法宽容我的不宽容!”